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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說起來稀奇古怪,那個老龍頭火車站,是現(xiàn)在的天津東站,火車站位置緊鄰海河,從風水上說這位置是龍頭。以前此地沒有火車站,住著不少莊戶人家,共有季家樓和火神廟等七個村子。清朝末年外國人開始在這兒修鐵道、建貨場,最初稱為老龍頭火車站,后來也叫老站。那一帶曾是俄國租借,袁世凱帶兵駐防天津,部隊要坐火車到老龍頭,俄國人不干了,說“這是我們俄國租借地,不是你們的地盤,你袁世凱的隊伍從這兒下車可以,槍支武裝必須解除”,袁世凱窩火帶憋氣,他惹不起俄國大鼻子,又咽不下這口氣,一賭氣干脆另外造了一處北站,不用東站了。
雖然有了北站,可老龍頭火車站的位置好,至今仍是主站。天津這地方是海運、漕運、水陸碼頭的重要交通樞紐,平時??炕疖嚩逊e貨物的場地叫東貨場,那個年代從老龍頭火車站運出的煤炭,僅一年就有上百萬噸,還不算別的各種貨物,您就可以想想老站的貨場有多大。老龍頭火車站的東貨場有圍墻,沒圍墻夜里容易丟東西,東貨場圍墻上開了八個大鐵門用于進出,依次有編號,由北向南分別是從一號到八號,周圍住的人家?guī)缀跞悄_夫搬運工。拿老話說,搬運工吃的是腳行這碗飯,腳行按八個鐵門分成八伙人,人數(shù)多的上千,少的也有兩三百,逐漸形成了行業(yè)壟斷,外人不許插手??啥贾肋@是塊肥肉,誰看著不眼紅,憑什么你吃不讓別人吃?
如若說起腳行,在天津衛(wèi)可是由來已久,九河下稍作為南來北往的交通要道,從宋金時期開始有海運、鹽運、漕運。明成祖遷都北京,在天津設(shè)衛(wèi),河運是保證朝廷運輸?shù)拿}。比如北倉南倉,那是朝廷的儲備糧庫,蘆臺產(chǎn)鹽。清朝以來鹽商多,鹽陀橋是當年鹽運的據(jù)點,所以幾百年來做買賣從商的多,駐軍也多。庚子年賠款割地,外國列強逼著滿清朝廷,將天津衛(wèi)的城墻城樓拆除,就是不讓你有防御能力,此后劃分了九國租借,交通運輸更是進入了規(guī)??涨暗亩κr期,搬運東西裝貨卸貨全需要人力。這就是腳行,在三百六十行里,腳行是一大行業(yè)。
有行業(yè)就有規(guī)矩,尤其是這種發(fā)展了幾百年的傳統(tǒng)行業(yè),行規(guī)簡直大過了王法。起先由縣衙給四面城劃定地界,指定專人應(yīng)差,別看搬東西這活兒吃苦受累甚至要命,還不是誰想干誰就能干,俗稱“官腳行”,清末又出現(xiàn)了由混混兒無賴地頭蛇把持的“私腳行”。
外國列強建造老龍頭火車站,拆平了河邊的七個村子,那時拆遷給不了多少錢,官府也不給他們保障性住房。當?shù)乩习傩諞]了家,官逼民反,有人開始聚眾鬧事,趴鐵軌攔火車。官府一看拿這幫釘子戶沒轍了,被迫答應(yīng)這七個村子的人成立私腳行,老龍頭火車站東貨場的活兒,全交給這七個村腳行來做,由官府發(fā)給龍票,龍票等于是官方授權(quán)的證書或執(zhí)照,這才把事態(tài)壓下去。東貨場從一號到八號,總共有八個大鐵門,七村腳行一個村占據(jù)一個大鐵門,剩下一個也不能分成七份,只好分給外來的腳行。各自鐵門里有什么活兒干什么活兒,有活兒干活兒,沒活兒挨餓,這等于分好了地盤,互相之間不準越界,越界便視為搶飯碗,逮著可以往死了打,哪怕鬧出人命,官府也不會追究。
外來的腳行為了到東貨場搶活兒干,經(jīng)常跟老站這八股腳行發(fā)生械斗,八號門的腳行之間相互也有爭斗。舊社會爭腳行打出人命,簡直是家常便飯,這一次爭腳行,雙方死傷了上百人,當天打完了,兩撥腳行清點人數(shù),算上橫尸就地的死者,數(shù)來數(shù)去對不上人數(shù),怎么數(shù)都多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