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我也是50歲的人了,從17歲離開家鄉(xiāng),年過半百而沒有在雙親面前盡一天孝,讓我這個為人子的愧對列祖列宗??蛇@種命運又豈是我自己能夠選擇的。風(fēng),從海邊帶著輕輕的嘆息吹過來,使他的敘說顯得格外沉重。
我給薛貴存老人倒了一杯水,他端起茶杯聲音有些嘶啞地說:“這是我們家鄉(xiāng)的水呀,在臺灣幾十年,這水的甜味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在臺灣生活上再苦再累我沒有害怕過,可我就是害怕生病,害怕一個人病倒在床上。那時我滿腦子都是家里人的眼睛,他們眼巴巴地看著我,問我:“貴存,這些年你過得怎么樣?貴存,你過得好了把這個家給忘了。貴存你再不回來,爹娘可就等不了你了。”
想想這些我就茶飯不思,覺得自己活得太憋屈,掙來掙去還是一個背井離鄉(xiāng)。雖然在臺灣有家有業(yè)的,可我總覺得自己無法認(rèn)祖歸宗,是沒有出路的人。
1987年,臺灣終于宣布開放民眾探親,那時我?guī)讉€孩子正在讀書,沉重的家庭負(fù)擔(dān)使我滿腔熱情卻無法逃避現(xiàn)實。因為臺灣方面有規(guī)定,屬于國家公職人員不退休是不能赴大陸探親的。
1989年4月,我讓大女兒先替我回老家看望母親,那時母親已經(jīng)78歲,而我81歲的老父親在孫女回來的不久前剛剛過世。
父親終于沒有等到兒子的歸來,這對我來說將是終生的折磨。
女兒回來后先到爺爺?shù)膲炆先ゼ赖炝艘环?。按理說,她從來沒有見過爺爺。因此,曾經(jīng)想可能在爺爺墳前連眼淚都不會有。
可沒想到當(dāng)家里的親人把她帶到山上爺爺?shù)膲炃皶r,她竟一下子跪倒在那兒,并且淚如雨下,哭得泣不成聲。
事后女兒對我說,她總算明白了什么是血緣,什么是親情,什么是家的感覺。
對于出生在臺灣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都是受臺灣的教育長大的、并且又從事國際旅游職業(yè)的女兒來說,她能有這種認(rèn)識,我覺得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