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送回大陸的骨灰，很多已經(jīng)沒有親人，他找到村子的大槐樹或者玉米田，一邊撒一邊跟他們說話：‘我把你交在這兒啦，落了土，你安心吧。”

邊上村里人說，這老頭，神經(jīng)兮兮。

我問：“這點(diǎn)念想就那么重要嗎？”

“在我們來說，沒有深夜痛哭過的人，不足以談人生。因?yàn)槲覀兞骼诉^，曾長夜痛哭過。所以我們的人生跟一般人感覺不太一樣，也是心靈的一個歸依吧?！?/p>

他為長孫女取名佑萱，庇佑母親之意，小孫女取名佑菏，如果還有小孫女出生，想叫佑華。我問一個普通人為什么要有家國的情懷，他說：“就等于一個小狗，來了一個新的，里面有電器設(shè)備冷氣，很漂亮一個狗窩，你放心，到晚上那個狗他要去他原來的狗窩。為什么？它聞聞味道，那個不是它的味道?！?/p>

他說：“家國，就是一個人的窩?！?/p>

十

一期節(jié)目從始到終，有無數(shù)的事情，讓我常想起高先生的話：“不要問值得不值得，價值觀的事是沒有辦法討論的，只是直覺。我母親的老花眼鏡已經(jīng)快風(fēng)化了，值得嗎？那是我的寶?！?/p>

這個片子的結(jié)尾，他把母親用過的藍(lán)綠鑲金的胸針，滴玉小耳環(huán)，已經(jīng)粉化的眼鏡，用來搗蒜的小缽子，都裝在小盒子里，留在身邊，他用手輕輕觸著胸針上面的青銹，怕蹭掉。

地下室的側(cè)墻上，母親穿過的湖藍(lán)色綢衣，一直掛在墻上，衣襟胸口處有當(dāng)年留下的一粒斑點(diǎn)，他連洗都不舍得，怕丟掉一根絲。

他說：“我是每天，每天都到地下室用頭頂頂我母親那個衣服，這樣等于在她懷里一樣，因?yàn)槲椰F(xiàn)在已經(jīng)快八十歲的人了，還是像小孩兒一樣?！?/p>

老范把羅大佑的《鄉(xiāng)愁四韻》放在這里，一聲嘆息后唱出：“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母親一樣的臘梅香，母親的芬芳是鄉(xiāng)愁的芬芳，給我一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很多事不用問值不值得，只用問，它對你來說，是不是有如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