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哈尼今天沒來

新喬第三天到Spectrum上班時，威廉面帶吃驚地告訴他一個消息，哈尼今天沒有來！

其實紅臉膛兒的哈尼沒來上班本身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令新喬吃驚的是威廉將這消息告訴他時那慌張的表情和新喬所看到的萊昂那張變得更冷酷的、像是要向全世界興師問罪似的臉。

“他為什么沒有來？”新喬小聲問威廉。

威廉向萊昂坐著的方向偷看了一眼，用蚊子般的聲音答道：“聽說移民局找他的麻煩了?！?/p>

原來如此，看來這麻煩是夠大的了。作為新移民的新喬明白，任何新移民到移民局去找一百次麻煩，他們也不會覺得麻煩，因為吃政府俸祿的移民官員們根本不會將你遇到的麻煩當(dāng)回事。但是一旦你被移民局找上麻煩了，那便真是麻煩了，還是大麻煩。不過還不至于大到讓你家破人亡，但至少也讓你妻離子散，將你妻子來加國團圓的日子拖上兩三年，直到大家再也沒有團圓的欲望的那天，或者說你年邁的老娘沒有工作能力，不符合“落戶”的標(biāo)準(zhǔn)，逼得她跟年齡上稱得上兒孫的年輕人一同去法語學(xué)校掃盲，而你老娘偏偏改不掉一口鄉(xiāng)村口音，第一天上課就把好好的Bon Jour(法語：你好)說成了“笨豬”，當(dāng)時就得罪了一群同胞，回來后你向她請教時她再將“笨豬”教給你，保證你一個星期就成為滿城華人社區(qū)的公敵，你說這“移民局”找的麻煩大不大！

十點的“放風(fēng)”鈴聲響了。

可是萊昂根本沒有放大家風(fēng)的意思。他紋絲不動，臉色從慘白變?yōu)閼K紅，又變成醬紅，可能是由于憤怒而紅血球增多，血沉蛋白增多的緣故（別忘了新喬的妻子是動物醫(yī)學(xué)的研究生）。五分鐘之后，萊昂像屁股被火燙了一下似的“騰”地一下躥起來，幾步來到威廉面前：“威廉，我命令你給那個又懶又會撒謊的哈尼打電話，就說萊維夫人已經(jīng)發(fā)話了，無論如何讓他下午來上班！”說完便怒氣沖沖地回到座位上，左右扭著臀部，好像那個火球雖然熱度降低了，但仍在燃燒，在煎烤著他。

威廉撥了哈尼家里的電話號碼。他一字不漏地重復(fù)了萊昂的話，連“又懶又會撒謊”幾個字都沒敢篡改一個。

他身旁的新喬可以聽見話筒中傳來的哈尼慌張得像是魂兒被人“做掉了”一樣的聲音：“威廉，我今天可沒撒謊，移民局早晨派兩個警察來我家，說我當(dāng)初申請移民時在表格上撒謊，將申請地寫成了美國的華盛頓，而實際上我當(dāng)時人在加拿大的渥太華。我原想反正都是首都嘛，何必那么認(rèn)真，誰想今天移民局的人說我違反了必須在境外申請的法律，你知道他們要把我怎么樣？”

“怎么樣？”威廉問，新喬也豎起了耳朵。

“他們要將我們一家六口驅(qū)逐出境，要把我們一家人趕回印度！”話筒中傳來了哈尼頗像中年喪偶、老年喪子式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