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局
結(jié)局由很多次的告別組成。
八月的時候,江恒死了。他從一座十二層的樓上飛下來,把自己變成這個城市上空一筆潦草的驚嘆號。原因是他得到曾跟他同居了七年的前女友嫁人的消息。我不知道他原來還是個情種。不,我還是應該尊重死者。反正他就是一個天生能輕而易舉得到太多別人費盡心機也得不到的東西的人,所以他有資格活得這么奢侈——說好聽一點,叫浪漫。
譚斐贏了。雖然贏得莫名其妙。爸爸跟他講這件事時臉上的表情有點尷尬。他聽完,很自然地一笑:“林老師,我是來辭行的?!?/p>
他說:“我覺得我自己不適合做學術。謝謝林老師?!?/p>
爸爸有點驚訝:“你有什么打算嗎?”
“我想去南方?!彼f。
“我在南邊有幾個朋友,待會兒我把他們的電話抄給你?!?/p>
“不必了,謝謝您?!弊T斐笑笑。
“那,保重?!卑职挚粗难劬?。他們對望時的眼神就像金庸的小說的場景,我想。譚斐終于選擇了一個最漂亮的方式退場。
姐姐是在十月初的時候離開的?;氐竭@個故事開頭的地方,我記得我說過姐姐離開家的那個秋天很美麗。不過我沒說過,媽媽在姐姐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來到姐姐的房間,對她說:“北琪,你是個好孩子。媽媽還真擔心過你不會清醒呢。她是藝術家,她可以離經(jīng)叛道,但你不行。還好——”我得聲明我是無意中聽到的。
第二年年初,絹姨走了。
再后來,我也離開了家。我故事里的角色就像化學實驗里的分子一樣被震蕩到我們彼此都不熟悉的地方。還有一件事必須說:后來我和譚斐分手了。沒有什么為什么。靠著長途電話維系的愛情未免脆弱。聰明的人們可以暗自慶幸,你們的經(jīng)驗是正確的。這個世界上的確存在某些規(guī)則。要想打破它,除非你有足夠的力量。比方說:絹姨那樣的美麗,媽媽那樣的聰明,江恒那樣的揮霍,總之你就是不能只有體溫??墒俏艺娓吲d我們都反抗過了。姐姐、我,還有譚斐——我愛過,可能依然愛著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