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靜靜地走著，我突然說：“譚斐，絹姨很可憐，對不對？”

他說：“對?！蔽艺娓吲d他沒像爸爸一樣說絹姨是自作自受。然后他說：“安琪，恭喜?！?/p>

“謝謝?！蔽业拖铝祟^，“還有譚斐，那幅《將進(jìn)酒》我沒有賣——是留給你的。你記不記得我說過要把它送給你？”

“不好意思?！彼πΓ拔乙詾槟憔褪请S便那么一說?！?/p>

“才不會。”我大膽地看著他，猶豫了一下，終于說，“跟你說過的話，我是絕對不會忘的?！?/p>

“謝謝?！彼f。

“去美國的事情，有消息嗎？”我問。

“還沒。正在等。”他回答。

“譚斐我不愿意你去美國?！辈恢鞘裁礀|西讓我在那天晚上變得那么大膽，“我會很想你的。”

他笑笑，像回避什么似的說：“我買了手機(jī)，把號碼給你。等畫展結(jié)束以后，你打給我，我去你家拿畫?！彼咽稚爝M(jìn)羽絨衣的口袋，找著：“糟糕，我把它忘在你絹姨家了?！?/p>

我們又走了回去。我上去拿手機(jī)，譚斐在樓下等。

門沒有關(guān)。譚斐的手機(jī)孤單地躺在沙發(fā)上。我走進(jìn)去，絹姨的小臥室的門也沒關(guān)。絹姨的公寓很小，站在沙發(fā)旁邊的話什么都看得到。

其實(shí)我一點(diǎn)都不意外。她們緊緊地?fù)碓谝黄?。絹姨的臉上全是眼淚，似乎正在入睡。姐姐輕輕地親吻她的臉，她的淚痕，還有她還殘留著口紅的嘴。絹姨突然醒了。姐姐微笑，望著她有點(diǎn)詫異的眼睛：“絹姨，我說過，我會保護(hù)你?！薄氨辩鳌！彼?，新的眼淚淌了下來——仔細(xì)想想我從沒見過絹姨的眼淚，“北琪，男人全是混蛋?！苯憬惚Ьo了她，直起身子，跪在絹姨的床上。她正好看見我的時(shí)候，我也正好看見她的臉。姐姐從來沒有這么美麗過，像個(gè)母親一樣，臉頰貼著絹姨亂亂的頭發(fā)。我突然轉(zhuǎn)身離開，因?yàn)槲矣X得姐姐不愿讓人看到那樣的美麗。它來自另外的地方。我突然想起小時(shí)候第一次見到絹姨，她站在明亮的客廳里，對我們一笑，我頓時(shí)不知所措。原來不是只有絹姨那樣的女人才會擁有這種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