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見王鵬運的《易安居士事輯》(附《四印齋所刻詞》中的《漱玉詞》后)是宋代最偉大的一位女詩人,也是中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一位女詩人。她的詞集凡六卷,她的文集也有七卷。今所傳的詩詞,不過寥寥的數(shù)十首而已。這個損失,大有類于希臘之損失了她的最大的女詩人莎孚(Sapho)的大部分的作品一樣。然即在那些殘余的“劫灰”里,仍可充分的見出她的晶光照人的詩才來。她的五七言詩并不甚好;她的歌詞卻是她的絕調(diào)。像她那樣的詞,在意境一方面,在風格一方面,都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她是獨創(chuàng)一格的,她是獨立于一群詞人之中的。她不受別的詞人的什么影響,別的詞人也似乎受不到她的什么影響。她是太高絕一時了,庸才的作家是絕不能追得上的。無數(shù)的詞人詩人,寫著無數(shù)的離情閨怨的詩詞。他們一大半是代女主人翁立言的。這一切的詩詞,在清照之前,直如糞土似的無可評價。她自號易安居士,濟南人。父名格非,也是一位很有名的文士。母王氏,也能寫文章。她于二十一歲時嫁給太學生趙明誠,明誠又是一位文士。他們的家庭生活,據(jù)易安的自述,是十分的快樂的。在這個時候。她的詞似乎是已達到了最高的境界。所有好詞,在這時作的最多。他們結(jié)縭未久,明誠便出游。易安寄他之小詞很多。有一次她以《重陽醉花陰》詞函致明誠。明誠思勝之。一切謝客,廢寢忘食者三日夜,得五十余闋,雜易安作以示友人陸德夫。德夫玩誦再三,說道:“有三句乃絕佳?!泵髡\詰之,他道:“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闭且装仓?在金兵南侵之時,他們流徙四方以避之,家業(yè)喪失十之七八。明誠又病死。此時以后,她的生活便很艱苦。在這時候,她的詞,也寫得不少《漱玉詞》一卷,有汲古閣刊《詩詞雜俎》本,有《四印齋所刻詞》本。我們在她的詞里,還約略看得出她這一個時期的生活情形。她的詞,要引起例來,真該引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