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高適年過五十,始學為詩,即工。以氣質(zhì)自高,多胸臆間語。他雖沒有王維、孟浩然的澹遠,李白的清麗奔放,卻自有一種壯激致密的風度,為王、孟他們所沒有的。適見《舊唐書》卷一百十一;《新唐書》卷一百四十三字達夫,一字仲武,滄州人。少性拓落,不拘小節(jié),恥預???,隱跡博徒,才名便遠。后舉有道,授封丘尉。未幾,哥舒翰表掌書記。后擢諫議大夫,負氣敢言,權近側目。李輔國忌其才。蜀亂,出為蜀、彭二州刺史。遷西川節(jié)度使,還為左散騎常侍。永泰初卒700?—765。有集《高常侍集》十卷,有明刊本,《四部叢刊》本八卷。他尚氣節(jié),語王霸,袞袞不厭。遭時多難,以功名自許。嘗過汴州,與李白、杜甫會。酒酣登吹臺,慷慨悲歌,臨風懷古。中間唱和頗多。他的詩也到處都顯露出以功名自許的氣概。他不談窮說苦,不使酒罵坐,不故為隱遁自放之言,不說什么上天下地、不落邊際的話。他是一位“人世間”的詩人,是一位顯達的作家。開、天以來,凡詩人皆窮,顯達者惟適一人而已。為的是一位慷慨自喜的人,又是一位屢次獨當方面的大員,所以他的作風,于舒暢中又透著壯烈之致,于積極中更露著企勉之意。像“窮達自有時,夫子莫下淚”《效古贈崔二》,“知君不得意,他日會鵬摶”《東平留贈狄司馬》,“男兒爭富貴,勸爾莫遲回”《宋中遇劉書記有別》等,自非若“不才明主棄”一類的失意人語。他的詩,每一篇已,好事者輒傳播吟玩。他的最高的成就,像七言絕句中的:
危冠廣袖楚宮妝,獨步閑庭逐夜涼。
自把玉釵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聽張立本女吟》
千里黃云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別董大》
又像五言的《登百丈峰》:“漢壘青冥間,胡天白雪掃。憶昔霍將軍,連年此征討”,《塞上》:“總戎掃大漠,一戰(zhàn)擒單于。常懷感激心,愿效縱橫謨”,《自淇涉黃河途中作》:“北風吹萬里,南雁不知數(shù)。歸意方浩然,云沙更回互”等等,都頗足以窺見他的慷慨壯烈的風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