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春：您說過，您別無選擇。

馮驥才：是的，我別無選擇。

也曾有年輕人問我：你對成功是怎么想的？我說我確實很少想這個問題。有許多事情剛剛開始做，還有許多事情至今沒有做，還沒有什么成功的想法。獲一個什么獎就能算作成功嗎？我不這樣認(rèn)為。我覺得，一個人的職業(yè)和事業(yè)不是一碼事兒，事業(yè)是需要境界的，而境界是談不到什么成功不成功上面去的。

我想講一個故事，一個畫家的故事，在他死去之前幾乎不被人們所知。那是1996年，我的一個畫家朋友走過來對我說，他有一個畫畫兒的朋友非常想見我，于是就領(lǐng)來了。這個人長得特別年輕，特別清秀（其實只比我小兩三歲）。我說我能不能看看他的畫，他說畫非常大，只能給我看畫的照片。他拿出照片，那是一幅關(guān)于中華民族的巨幅畫，像黃河一樣，從巴顏喀拉山走來，直奔向東海。畫里有中華民族的精神、氣魄和苦難。

然而，畫面上并沒有黃河，沒有黃河水，甚至連黃河風(fēng)景作背景的景象都沒有，畫的全是人物：藏族的、蒙族的、漢族的，各民族的人物……我驚呆了，那種深刻的程度和剛健的筆觸讓我驚呆了。他不間斷地畫著，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畫了7年了。他告訴我他覺得有些支撐不下去了。他并不富裕，也沒有人去賞識他的畫。一個藝術(shù)家，他的最好的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是什么？就是別人能把藝術(shù)看得很尊貴。而在他的環(huán)境里，他聽不到任何一個肯定他的畫的聲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夠成功，他不知道他的畫是不是真的有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