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王的孤獨》二聲 亂世里的飛煙(1)

王的孤獨:千年一嘆成項羽 作者:夏風顏


我名虞姬,這原本不是我的名字。

以前,人們稱呼我美人,后來,我入了歌伎,又稱“虞美人”。虞美人是一朵花的名字,初時我不知,只知這個名字很好聽,別人叫我虞美人,我欣然應允,于是它就成了我的名,陪伴我整整十年的光陰。光陰荏苒,如今我叫虞姬,這是一個男人送給我的。他說:“歌姬,美姬,都不如我的愛姬好……你就叫虞姬?!庇菁В夷钪钪?,輕輕笑了。

那一年,我十六歲,懷抱一把鳳琴,輕輕彈唱。曲是故鄉(xiāng)曲,詞是故鄉(xiāng)詞,然而吟詞唱曲的人卻已經(jīng)不再是故鄉(xiāng)人了。我哀涼一笑,心中念起了我的故國,楚國。我是楚人,然而如今我卻只能稱自己為秦人,楚國多年前已滅亡,我流離失所,與親人分散,落得如今這步田地,每日吟詞唱曲,巧笑倩兮,做低眉婉約的美人。其實,這樣的生活對我而言并不算壞,千千萬萬的人比我可憐,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為著最簡單的生存而乞憐、犧牲。

我給我的琵琶取名鳳琴,自我做了歌姬以來,它陪伴我至今,細細算來,已經(jīng)有十年的光景了。我六歲便入樂伎,樂府的府主齊叔對我非常照顧,這十年間,他請最好的樂師教我彈琴譜曲,教我如何謙卑而謹慎地逢迎那些達官貴人……我的家沒了,國滅了,我的心中無恨,我只是覺得世道如此不公,受虐的永遠是善良的人民,而那些侵占別人家園的惡人卻能夠高高在上地享受榮華,作威作福。所謂亂世,金戈鐵馬,戰(zhàn)者勝,生者痛,逝者哀,不過是圓了一些人的野心,葬了一些人的歸途。所以,我厭倦戰(zhàn)爭,戰(zhàn)爭挑起仇恨,我不恨誰,我卻獨懼烽火連綿,永戰(zhàn)不息。不知今夕是何夕,但愿長醉不復醒。十六歲,美如春水的年華,像那庭院深處靜靜綻放的海棠花,風過庭,垂絲海棠花影動。我是風吹惹花的女子,彼一時,也曾于月下驚起一池翩躚的蝴蝶。蝴蝶離開了花,追逐美人遺落的夢影,于是我也相信,我是能令蝴蝶翩飛停駐的美人,于月光幽深處彈奏一曲落庭花。

“今夕在,煙云似故里。江山在,煙云似長夢。”

對于美,我有著深刻的感知。十六歲,我的美名傳遍楚越之地,美人如花,風情萬種,人人都想觀賞,都想采擷,于是不遠千里、萬里,跋山涉水,來到吳儂軟語的溫柔鄉(xiāng),聽一曲楚歌,看美人舞出江山之外的旖旎多姿。

我想起了西施,那位命運多舛的美人,被越王勾踐送到敵國的宮廷,日日云舞,夜夜笙歌,以美人顏惑帝王心,終令吳王夫差傾了國。美人是足可以傾國的,都說紅顏禍水,“禍”不在美人本身,也不在迷失的帝王心,而是在天命,在于麻木不容情的世道。我欽佩西施,無論是為國還是為己,她做了應當做的。然,我也替她惋惜,上天給了她無雙的容顏,只為謀生不為謀福,只為謀利不為謀愛。女子之美,皆因了一個“情”字。所謂柔情無聲,風情無雙,豪情無量,美人貴在柔情,美在風情,重在豪情。女子也是有豪情的,我深信,女子的豪情在于一顆為了愛義無反顧的心,她可以為了愛柔美楚楚,化百煉鋼為繞指柔,亦可以為了愛巾幗不讓須眉,做與男人并肩俯瞰天下的奇女子。無論是貌丑才高的鐘無艷,還是賢德兼?zhèn)涞姆В允沁@萬丈紅塵中不遜色于男人、不依附于男人而生的豪情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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