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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恕抑制不住對于吉祥天女的好奇。有一天,他混進一個日本旅游團去看特級洞,希望能從中發(fā)現(xiàn)點什么,結(jié)果卻被人家發(fā)現(xiàn)了。
發(fā)現(xiàn)他的是個女人。戴著大大的灰頭巾,身穿黑色長袍和骯臟的灰色短褂——正是那天他和肖星星看到的,在73窟前踽踽獨行的少數(shù)民族婦女。
張恕被帶到敦煌文物管理處。暮色已降臨,室內(nèi)的燈光把人臉映得紫幽幽的。燈光下站著個身材高胖的中年女人,短發(fā),額前很不適宜地留了一圈劉海。但年齡卻是遮掩不住的,這從她那松軟起皺的脖子便能看出來了。那脖子白生生的,但白得很懈怠。肥胖的下巴也隨著舉手投足而顫動著。
“我們看看您的證件好嗎?”女人說話輕言軟語,但很清晰,仿佛每個字都是從丹田直接送出來的。
“對不起,我沒帶證件。”張恕直視著她。這時女人已挪到燈下的一個位子上坐下了,他看清了這張臉。這簡直是一張觀音大士的臉,透著一種悲天憫人的神色。那雙眼睛垂憐似的看著他。這種垂憐的目光使他惱火。
“先別急著說沒帶,找找看。”那女人的軟語又響起來了。他注意到她在說話的時候,嘴唇的動作十分微小,仿佛怕動作太大會使嘴角起皺紋似的。這是那種保養(yǎng)過度的臉。兩片桃葉似的唇十分肉感。他腦子里忽然掠過一個奇異的幻想:仿佛這位觀音大士可以用輕微的嘴唇動作從容地吞下一只牝鹿。
他把背著的那個舊帆布包翻了個底朝天。
一個小小的證件落在桌子上。
他忽然想起,這是老泰山的高干醫(yī)療證。行前他曾陪老頭兒看過一次病,不知怎么竟把證件“夾帶”來了。
那女人飛快地把證件拿到手,眉毛驚奇地挑起來。
“你是王書記的什么人?”她抬起頭,眼睛里仍然是那種說不清的垂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