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跟往常一樣到河灘邊上打柴。雖然已經(jīng)是夏天，但是岳奶奶得了嚴(yán)重風(fēng)濕的老寒腿睡不得涼炕，她每天放學(xué)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門砍一捆柴火。正因為她從早到晚地忙碌，沒有時間讀書和做作業(yè)，成績極差，所以總是被學(xué)校的老師批評，批評的次數(shù)多了，她難免心灰意冷，就徹底不讀書了。

清渠鎮(zhèn)現(xiàn)在打柴的人很少，以往奶奶說即使是夏天，剛長出來的野草也要被人砍倒，誰先砍倒了的草就是誰家的柴火，所以大家爭先恐后地把剛長出來的綠地砍空了，那時候岳家人總是柴火最少的，不得不睡了很多年的涼炕?，F(xiàn)在鎮(zhèn)里到處都是工廠，年輕人出去讀書的讀書，打工的打工，家家戶戶都有液化氣和煤，沙灘上的野草這些年可以散漫地生長，比人還高。她每天割倒一片灌木，半個月的工夫太陽就把它們曬干了，扛回家燒火，火柴一燎就可以點著。

她拿著繩子和鐮刀，走在一個人影子都沒有的沙灘上，幾步開外的清河水在陽光底下靜靜地流淌，波光跳躍，水面鋪滿了鉆石一般地耀眼。她鉆進(jìn)河邊灌木里，用力砍了半天，弄得渾身是汗，手心還沒有結(jié)硬繭的地方又磨出了一個水泡，她對此習(xí)以為常，等水泡破了，用點鍋灰灑在上面，很快就會結(jié)痂出繭，那時候就不用再怕磨破了。

砍完了柴火，她開始挖菜，在玉米地里鉆來鉆去，弄得渾身上下都是玉米茸茸，跟流出來的汗水混在一起，又癢又膩，口中也焦渴不堪。就在那時，她砍了一根別人家倒下來的高粱稈子解渴，可是她沒想到這片高粱地竟然屬于顏丹家，也絕對想不到顏丹和李雪竟然會在那個時候恰好經(jīng)過。

跟討厭的顏丹、李雪一場沖突之后，她揉了揉身上被她倆踢到的地方，勉力背著一大袋子豬菜準(zhǔn)備回家，在高高的一望無際的荒野雜草里，踽踽獨行。直到身上玉米茸茸的癢膩再也受不了，而眼前閃著光的清河仿佛在她眼前流動著邀請的舞蹈。

她從小就在這河里洗澡，那時也沒多想，看看左近無人，脫下外衣和褲子，便跳到水里去洗渾身的泥污和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