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木林居然也敢賣“黃山”煙。在方家欄煙行,他接到一個邀請他去“玉霜園”喝酒的電話,殺氣從電子信息中就透過來:“老劉啊,挺忙唄!”劉木林聽聲就聽出來了,他謙虛著:“啊哈,不忙不忙?!彪娫捓镎f:“中午我請你吃飯,在玉霜園,過來,啊?”電話就掛了。打電話的是雙子,雙子是誰,雙子是程思偉的外甥,程惠良的表弟,“五虎上將”中的老大,就是留著女人發(fā),長著男兒身的那位。當時煙行里已經(jīng)形成一套潛規(guī)則,程家父子經(jīng)銷的卷煙,別人莫伸手,伸手必被捉。劉木林理應(yīng)“被潛”,但他心存僥幸,現(xiàn)在后悔了。劉木林明知道是“鴻門宴”,“鳩山宴”,也明知道自己不是劉邦、李玉和,但他必須去,不去以后就別想干了。
雙子穩(wěn)坐正席,其他幾只“虎”團團圍坐。他們已經(jīng)溝滿壕平,見劉木林如約而至,都表示基本滿意。雙子攏了攏美麗的長發(fā),發(fā)出了低沉的高亢的男中音:“老劉,你是不是賣‘黃山’煙了?”劉木林說:“是,以后,我不賣了?!币粋€叫“老農(nóng)”的站起來,他的手確實像老農(nóng),粗夯有力,他把筷子扔在桌上,提著拳頭像拎著一柄鐵錘,抖摟抖摟,“咣”地就是一拳,罵道:“你他媽的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說以后不賣了?以前的呢?咋算?”劉木林的腮幫子在遭到打擊之后,說話已經(jīng)感覺不太得勁兒,說:“那咋整,我已經(jīng)賣了?!彪p子靠在椅背上,大發(fā)慈悲,說:“這樣吧,你拿過一萬塊錢來,咱們過往不究,我跟良哥說說,他興許給個面子。你要是不同意你現(xiàn)在就走,良哥的手可比我們黑多了,你自己掂對辦吧!”劉木林捂著腮幫子掂對著,說:“雙哥,我一共也沒掙一萬塊錢哪!”雙子說:“是嗎?那我就不管了?!崩限r(nóng)“咣”地又是一拳,劉木林被打倒靠在墻上,趕緊用雙手護住臉。老農(nóng)拎過一個酒瓶子,說:“你起來,把手拿開,要不然我打你個腦震蕩?!眲⒛玖种肋@些人說得出就做得到,真被打成腦震蕩,打成植物人,老婆孩子誰養(yǎng)活?他勇敢地站起來,垂下雙手。幾個人就圍著他看,嬉皮笑臉,像看程惠良籠中的鷯哥。劉木林知道,坐山雕笑是殺人,這幫家伙笑是打人,都是壞笑。果然,他們先從打嘴巴子開始,像展開打嘴巴子比賽,打得劉木林不知道疼了,仍在堅持。雙子笑著說:“老劉,你就別堅持了,他們這是拿你玩兒,一會兒要你的零件你還咋堅持?不就一萬塊錢嗎?”劉木林被打得昏天黑地,以為可以用挨打換回一萬塊錢來,要是真卸零件咋辦?他想象不出自己身上哪個零件沒用。他的信心終于土崩瓦解,吐字不清地說:“行,我,我給,給錢……”
“那你就回去,晚上把錢送到這兒來?!?/p>
雙子一直很溫和。
劉木林走的時候已是步履蹣跚,東倒西歪,肩膀又撞在門框上。那個叫楊凡的扶了他一下,把他推出門外。走在大街上,劉木林小聲地咒罵著程惠良祖宗三代,心里想著給人家怎樣送這一萬塊錢。來時臉上溜光水滑,回去時像戴上一個鬼臉面具,回頭率提升百分之百。
楊凡在“五虎上將”中想象力最為突出,他說:“雙哥,跟良哥提個建議,咱們成立個處置公司好不好,這招比上街亂打強?!崩限r(nóng)硬擠出幾聲哈哈大笑,雙子罵道:“笑個屁,你以為良哥干不出來咋的?”光頭小老板程惠良的譜是越來越大。在娛樂城的一間包房里,酒桌上擺著手機,身邊坐著美女紅霞,他要聽取手下關(guān)于香煙銷售情況的匯報。
主管香煙銷售工作的雙子說:“程哥,‘云霧山’最近賣得不行,賣這煙的太多了?!?/p>
“云霧山”是程惠良經(jīng)營的一個主要品種,自封是“云霧山”在建陽的總代理,在幾大煙市批發(fā)銷售,還有誰敢賣“云霧山”?他聞聽勃然大怒:“你他媽是白吃干飯的?就那么瞅著他賣?你知不知道,那是在搶咱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