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靜梓一直捂著嘴巴，不說話不抬頭，把下巴和捂著下巴的手抵在麻將桌上。她怕把自己的緊張暴露給白元。這時接過錢來，細看。直看得手腳發(fā)麻，臉色青黃，盡可能平和地說：“白元哪白元，我都把你當(dāng)自己兒子看了，你咋還這么坑我呢？”

“我咋了？”白元故作鎮(zhèn)靜，其實已經(jīng)不鎮(zhèn)靜，白臉泛紅，目光猥瑣，說：“我沒咋呀？”

方大魔怔啪地一拍桌子，喊道：“你個兔崽子，你以為我們是真跟你賭錢？這錢都做了記號，你知道嗎？自作聰明，自作自受，你是自取滅亡！你趕緊給我交代清楚，退還贓款，咱們就此了結(jié)；不然的話，我現(xiàn)在就給派出所打電話，你到那里說去。老劉，你去喊主任！”

會計老劉答應(yīng)一聲，細腰肥臀快速地扭擺著奔出屋去。

至此，白元被開除，盜取的贓款悉數(shù)由他的母親償還，那錢已被他揮霍一空。

白元丟掉工作，反而一身輕松。從此他可以逍遙自在，靠“手藝”吃飯。既然丟了面子，也就不要面子了。人不要臉面，還怕什么？他每天都按上班的時間走出家門，說是去會朋友，找事干，其實整天游走在人群密集的地方。有時得手，也有時險象環(huán)生，幾乎成了人家的獵物。這時他就覺得當(dāng)賊也不容易，精、氣、神像氣門芯出了毛病的輪胎，一點點泄光。性情中又多幾分暴躁，幾分兇狠。這是一片巨大的建筑工地。起重機黃色的巨臂吊著沉重的預(yù)制件在陽光下慢慢移動，氣錘撞擊鋼鐵的“哐哐”聲，一下一下，不慌不忙地震動著整個工地。白元走到這里，有意無意地看著。他這天的情緒不是太好，心里想些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見工地遠處的起重機下面走過三個人來。為首的人是個大個子，身穿風(fēng)衣，一手比比畫畫，一手拿著手機，情緒激憤地說著什么。風(fēng)強勁地鼓吹著，這個人的風(fēng)衣隨風(fēng)亂抖，呼呼啦啦。白元的眼神就集中在這個人的身上。毫無疑問，這是個應(yīng)該鎖定的目標。這時，他見穿風(fēng)衣的人，又停下腳步，從風(fēng)衣里面的西服衣袋里掏出很厚的一沓錢，分出一部分遞給身邊的一個小伙子，說：“快去，別他媽的耽誤了！”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態(tài)度嚴厲。那個小伙子接過錢說：“放心吧！”轉(zhuǎn)身向另一個方向飛跑，奔向不遠處停著的一輛摩托車。白元心中暗喜。怎么這么巧，竟然，膽敢在我的面前露富。機會難得，饑渴的白元寧愿冒險也要一試。他瞇縫著眼睛，迎面向這幾個人走去。走到近前，白元似視而不見，企圖硬碰，制造取錢的機會。穿風(fēng)衣的人莫名其妙，不在意地往旁邊閃開。白元又閃到他的對面，再躲就躲不開了，白元如愿以償?shù)睾退驳揭黄稹?/p>

“你瞎呀？”穿風(fēng)衣的人勃然大怒，“有你這么走路的嗎？”

白元跟他翻著白眼，以更加蠻橫的態(tài)度叫道：“你才瞎呢！一個瞎子能撞上嗎？”

跟在后面的那個人搶到前面來。他留著小胡子，黑臉白牙，拽住白元的脖領(lǐng)子：“你知道他是誰不？”

白元瞟他一眼，見這個大個子濃眉朗目，臉色青白陰冷，就實事求是地說：“不知道。”

“這是我們左總，左云飛，你知道不？小子，你他媽是活膩了是不是？”

“這是個睜眼瞎，別理他，走吧！”左云飛炯炯有神的眼睛盯住白元，說，“你看他的臉色，連陽光都沒見過，像剛褪毛的豬皮似的，答理他干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