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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心武評(píng)點(diǎn)《金瓶梅》第七十五回 春梅毀罵申二姐 玉簫愬言潘金蓮(6)

劉心武評(píng)點(diǎn)《金瓶梅》 作者:(明)蘭陵笑笑生


不想申二姐伴著大妗子、大姐、三個(gè)姑子、玉簫,都在上房里坐的,正吃芫荽芝麻茶哩。忽見春鴻掀簾子進(jìn)來,叫道:“申二姐,你來,俺大姑娘前邊叫你唱個(gè)兒與他聽去哩。”這申二姐道:“你大姑娘在這里,又有個(gè)大姑娘出來了?”春鴻道:“是俺前邊春梅姑娘這里叫你?!鄙甓愕溃骸澳愦好饭媚锼『?,怎的也來叫的我?申二姐怎知春梅非同一般。惹出事也。有郁大姐在那里,也是一般。這里唱與大妗奶奶聽哩?!贝箧∽拥溃骸耙擦T,申二姐,你去走走再來?!蹦巧甓阕×瞬粍?dòng)身。

春鴻一直走到前邊,對(duì)春梅說:“我叫他,他不來哩;都在上房坐著哩?!贝好返溃骸澳阏f我叫他,他就來了。”春鴻道:“我說你叫他來,‘前邊大姑娘叫你’。他意思不動(dòng),說道,‘大姑娘在這里,那里又鉆出個(gè)大姑娘來了!’我說是春梅姑娘,他說,‘你春梅姑娘他從幾時(shí)來,也來叫我,我不得閑,在這里唱與大妗奶奶聽哩。’大妗奶奶倒說,‘你去走走再來?!豢蟻砹??!边@春梅不聽便罷,聽了三尸神暴跳,五臟氣沖天,一點(diǎn)紅從耳畔起,須臾紫遍了雙腮。眾人攔阻不住,一陣風(fēng)走到上房里,指著申二姐,一頓大罵道:“你怎么對(duì)著小廝說我,‘那里又鉆出個(gè)大姑娘來了’,‘稀罕他,也敢來叫我’?你是甚么總兵官娘子,不敢叫你?俺每在那毛里夾著來,是你抬舉起來,如今從新鉆出來了!你無非只是個(gè)走千家門、萬家戶、賊狗攮的瞎淫婦!你來俺家才走了多少時(shí)兒,就敢恁量視人家?你會(huì)曉的甚么好成樣的套數(shù)唱,左右是那幾句東溝籬、西溝壩、油嘴狗舌、不上紙筆的那胡歌野調(diào),就拿班做勢起來!真?zhèn)€就來了!俺家本司三院唱的老婆,不知見過多少,稀罕你這個(gè)兒!韓道國那淫婦家興你,俺這里不興你;你就學(xué)與那淫婦,我也不怕你。好不好,趁早兒去,賈媽媽與我離門離戶!”春梅此前總懶懶地、傲傲地、冷冷地、淡淡地為人處事,此時(shí)忽然跳將出來,一頓大罵,其刻薄惡毒粗鄙放肆不亞潘金蓮,卻是為何?關(guān)鍵是申二姐傷了她的尊嚴(yán)。春梅在爭“性寵”上不甚積極,對(duì)爭“情愛”更不抱期望,但在爭“臉面”上,卻不惜沖鋒陷陣。那大妗子攔阻說道:“快休要舒口。”把這申二姐罵的睜睜的,敢怒而不敢言,說道:“耶!這位大姐,怎的恁般粗魯性兒?就是剛才對(duì)著大官兒,我也沒曾說甚歹,這般潑口言語瀉出來!此處不留人,也有留人處?!贝好吩桨l(fā)惱了,罵道:“賊遍街搗遍巷的瞎淫婦,你家有恁好大姐!比是你有恁性氣,不該出來往人家求衣食,唱與人家聽!趁早兒與我走,再也不要來了!”申二姐道:“我沒的賴在你家?”春梅道:“賴在我家,教小廝把鬢毛都挦光了你的!”大妗子道:“你這孩兒,今日怎的甚樣兒的,還不往前邊去罷!”那春梅只顧不動(dòng)身。這申二姐一面哭哭啼啼下炕來,拜辭了大妗子,收拾衣裳包子,也等不的轎子來,央及大妗子申二姐也是個(gè)有氣性的。使平安,對(duì)過叫將畫童兒來,領(lǐng)他往韓道國家去了。春梅罵了一頓,往前邊去了。大妗子看著大姐和玉簫說道:“他敢前邊吃了酒進(jìn)來,不然如何恁沖言沖語的?罵的我也不好看的了。你教他慢慢收拾了去就是了,立逼著攆他去了,又不叫小廝領(lǐng)他,十分水深人不過,卻怎樣兒的?卻不急了人!”玉簫道:“他們敢在前頭吃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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