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走來樓上,見西門慶、應(yīng)伯爵二個作揖,因說道:“哥來此看燈,早晨就不說呼喚兄弟一聲?”西門慶道:“我早辰對眾人,不好邀你每的。已托應(yīng)二哥到你家請你去,說你不在家。剛才,祝麻子沒看見你這里來?”因問:“那戴方巾的是誰?”希大道:“那戴方巾的,是王昭宣府里王三官兒。今日和祝麻子到我家,要問許不與先生那里借三百兩銀子。央我和老孫、祝麻子作保。要干前程,入武學肄業(yè)。我那里管他這閑帳!剛才陪他燈市里走了走。聽見哥使盛價呼喚,我只伴他到粘梅花處,交我乘人亂就扠開了,走來見哥。”因問伯爵:“你來多大回了?”伯爵道:“哥使我先到你家,你不在,我就來了。和哥在這里打了這回雙陸?!蔽鏖T慶問道:“你吃了飯不曾?叫小廝拿飯來你吃?”謝希大道:“可知道哩,早辰從哥那里出來,和他兩個搭了這一日,誰吃飯來!”西門慶分付玳安:“廚下安排飯來,與你謝爹吃?!辈灰粫r,搽抹桌兒干凈,就是春盤小菜、兩碗稀爛下飯、
西門慶是量著尺寸賞飯。謝希大也就只夠“汁湯兒泡飯”的“尺寸”。
一碗肉粉湯、兩碗白米飯。希大獨自一個吃了里外干凈,剩下些汁湯兒,還泡了碗吃了。玳安收下家活去。希大在旁看著兩個打雙陸。
只見兩個唱的門首下了轎子。抬轎的各提著衣裳包兒,笑進來。伯爵早已在窗里看見,說道:“兩個小淫婦兒這咱才來!”分付玳安:“且別教他往后邊去,先叫他樓上來見我?!毕4蟮溃骸敖袢战械氖悄莾蓚€?”玳安道:“是董嬌兒、韓玉釧兒。”忙下樓說道:“應(yīng)二爹叫你說話。”兩個那里肯來?一直往后走了。見了一丈青,拜了。引他入房中,看見王六兒頭上戴著時樣扭心髻兒,羊皮金箍兒;身上穿紫潞綢襖兒,玄色一塊瓦領(lǐng)披襖兒;白挑線絹裙子下邊,顯著兩只金蓮,穿老鴉段子紗綠鎖線的平底鞋兒。拖的水鬢長長的;紫膛色,不十分搽鉛粉;學個中人打扮,耳邊帶著丁香兒。進門只望著他拜了一拜,多在炕邊頭坐了。小鐵棍拿茶來,王六兒陪著吃了。兩個唱的,上上下下把眼只看他身上??匆换兀瑑蓚€笑一回,更不知是什么人。
“貧”不笑娼娼笑“貧”。
落后,玳安進來,兩個唱的悄悄問他道:“房中那一位是誰?”玳安沒的回答,只說:“是俺爹大姨人家,接來這看燈?!眱蓚€聽的,進房中從新說道:“俺每頭里不知是大姨,沒曾見的禮,休怪!”于是插燭磕了兩個頭?;诺耐趿鶅哼B忙還下半禮。落后,擺上湯飯來,陪著同吃。兩個拿樂器,又唱與王六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