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景陽岡武松打虎潘金蓮嫌夫賣風(fēng)月(3)

劉心武評點《金瓶梅》 作者:(明)蘭陵笑笑生


注意:故事發(fā)生在宋朝。這是假托。其實此書所反映的是明朝的現(xiàn)實生活。話說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間,朝中寵信高、楊、童、蔡四個奸臣,以致天下大亂。黎民失業(yè),百姓倒懸,四方盜賊蜂起,罡星下生人間,攪亂大宋花花世界,四處反了四大寇。那四大寇?——山東宋江,淮西王慶,河北田虎,江南方臘——皆轟州劫縣,放火殺人,僭稱王號。惟有宋江替天行道,專報不平,殺天下贓官污吏,豪惡刁民。

那時山東陽谷縣,有一人姓武,名植,排行大郎。有個嫡親同胞兄弟,名喚武松。其人身長七尺,膀闊三停,自幼有膂力,學(xué)得一手好槍棒。他的哥哥武大,生的身不滿三尺,為人懦弱,又頭腦濁蠢可笑。平日本分,不惹是非。因時遭荒饉,將祖房兒注意:《水滸》的這部分故事,都發(fā)生在陽谷縣。此書的故事,卻基本上都以這個清河縣為舞臺。

據(jù)考證,歷史上的清河縣,很小很窮,不可能有此書所寫的熱鬧繁華景象。這是此書作者借“清河”之名,以他所熟悉的商品經(jīng)濟開始發(fā)達(dá)的市井生活為依據(jù),而描繪出來的一個藝術(shù)空間。

《水滸》中詳寫“三碗不過岡”,此書一帶而過。賣了,與兄弟分居,搬移在清河縣居住。這武松因酒醉,打了童樞密,單身獨自,逃在滄州橫??ば⌒L(fēng)柴進(jìn)莊上,——他那里招覽天下英雄豪杰,仗義疏財,人號他做小孟嘗君柴大官人,乃是周朝柴世宗嫡派子孫,——那里躲逃。柴進(jìn)因見武松是一條好漢,收攬在莊上。不想武松就害起瘧疾來,住了一年有余,因思想哥哥武大,告辭歸家。在路上行了幾日,來到清河縣地方。那時山東界上,有一座景陽岡。山中有一只吊睛白額虎,食得路絕人稀。官司杖限獵戶,擒捉此虎。岡子路上,兩邊都有榜文,可教過往經(jīng)商結(jié)伙成群,于巳、午、未三個時辰過岡,其余不許過岡。這武松聽了,呵呵大笑,就在路旁酒店內(nèi)吃了幾碗酒,壯著膽,橫拖著防身稍棒,浪浪滄滄,大扠步走上岡來。不半里之地,見一座山神廟,門首貼著一張印信榜文。武松看時,上面寫道:“景陽岡上,有一只大蟲,近來傷人甚多。見今立限各鄉(xiāng),并獵戶人等:打捕住時,官給賞銀三十兩。如有過往客商人等,可于巳、午、未三個時辰結(jié)伙過岡。其余時分及單身客旅,白日不許過岡,恐被傷害,性命不便。各宜知悉?!蔽渌珊鹊溃骸芭律趺带B!且只顧上岡去,看有甚大蟲?”武松將棒綰在脅下,一步步上那岡來,回看那日色漸漸下山。此正是十月間天氣,日短夜長,容易得晚。武松走了一會,酒力發(fā)作,遠(yuǎn)遠(yuǎn)望見亂樹林子,直奔過樹林子來,見一塊光撻撻地大青臥牛石,把那棒倚在一邊,放翻身體,卻待要睡,但見青天忽然起一陣狂風(fēng)??茨秋L(fēng)時,但見:

無形無影透人懷,四季能吹萬物開。

就地撮將黃葉去,入山推出白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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