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秋生堅持和余珊瑤一起去,方子矜并不覺得他是個英雄。反倒是余珊瑤,讓方子矜一次又一次受到震蕩??粗麄冸x去的背影,方子衿開始感到非常不安,她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在這個特別的時候?qū)⒛侵ЧP還給他。這件事對他的打擊是肯定的,如果因此影響了他的此次山中之行并且造成什么后果,她將會一生一世無法安寧。整個晚上,她一直沒有睡好,反復做著一些惡夢,一會兒夢見一大群土匪撲向赤身裸體的余珊瑤,瘋狂地蹂躪著她,一會兒夢見韓大昌舉起手槍,對陸秋生射出一串子彈。陸秋生手里并沒有抓著槍,而是抓著那支鋼筆。血從他的胸口噴射而出,他仍然緊緊地握著鋼筆,右手高高地舉起,口中大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醫(yī)療隊按照預(yù)定行程前往方家壩子。即將再一次踏上老家的土地,方子矜卻沒有半點激動,她的心隨著余珊瑤和陸秋生走了。
方家壩子分上壩和下壩,下壩有四五十戶人家,上壩有三十多戶。老輩人說,下壩是一塊風水寶地,背后靠著的是一座山,左右兩邊,各有一座矮些的山,當面是一條溪流,滔滔溪水,清流如碧,四季不絕。在這樣的三座山之間,有一塊平地,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把太師椅。住在方家壩子的人,如同坐在太師椅上,背靠青山腳踩江流,分明就是坐江山。稍嫌美中不足的,面前的是一條溪而不是一條江,如果是一條江,肯定要出皇帝。既然有了這么一塊風水寶地,誰不想沾點靈氣寶氣?可中間這塊壩子畢竟就巴掌大地方,密密麻麻地擠進了五十來戶人家,再沒有空地了。有人要建房子,除非自己家里有地,否則,一律建到上壩去。上壩在太師椅右扶手的山背后,都是從下壩分出去的。
方晉誠家在下壩,一幢年久失修的破房子,由談不得住著。山里人家,沒有不窮的,整個壩子,除了幾幢有些年頭磚墻已經(jīng)發(fā)黑的黑瓦屋,就是一些草棚子。惟一像樣一點的,是方家祠堂,墻上也已經(jīng)長滿了青苔。在醫(yī)療隊進村之前,土改工作組已經(jīng)住進了村子里。因為村里沒有房子住,他們只好搭了幾間草屋。醫(yī)療隊到來,不可能臨時搭屋,被分派到了各家各戶。方子矜是這里的人,算是回家,自然就住進了自己的家里。這個家,除了房子,里面什么都沒有。堂屋空空蕩蕩的,連張像樣的凳子都沒有,只有幾個高低不平的樹兜當?shù)首?。兩間廂房,其中一間是談不得住的,里面甚至沒有一張床,幾塊木板擱在地上,冬天在木板上鋪一些稻草,夏天就直接往木板上一躺了事。另一間廂房原本堆滿了柴草,因為方子矜和余珊瑤要住在這里,談不得就將柴草堆到了屋外,由土改工作隊拿來幾條木凳和兩塊門板,擱成兩張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