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發(fā)現(xiàn),尹師傅的泥人,和以往不同,被分成了不同的門類。好像部隊,有了不同的名稱和番號,井然有序起來。木架上被貼了標(biāo)簽,有的寫著“戲文”。不同的作品底下也有小字,《打魚殺家》《宇宙風(fēng)》《貴妃醉酒》等等。還有的貼了“民俗”。就是一些小人兒,都在做著日常的事情。有婚嫁的,擺酒的,祭祀的,甚至還有開桌打麻將的。一個木架,竟成了個小世界。還有一架叫“西洋”,都是些洋人,多半裸著身體。這自然也是藝術(shù)的表達。尹師傅卻好像有些不安,說,有些客戶,指明要這種。我本來不想做的,成何體統(tǒng)。父親說,老尹,你也應(yīng)該解放思想,藝術(shù)就要相容并蓄。
尹師傅就笑了,說,也對也對。
說著,尹師傅抽出一支煙點上,又讓爸爸一支。爸爸接過來,說,煙還是要少抽??茨阕罱樕淮蠛谩?/p>
尹師傅便說,不礙事,睡一覺就補回來了。
說完又笑了,笑得仍然有些倦。
臨走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那尊女人的半身像,擺在窗臺上?;\在夕陽的光線里頭,輪廓很好看。
偶爾又去了朝天宮,其實讀中學(xué)以后,我已經(jīng)很少來這個地方??雌饋?,似乎比以往又蕭條了些。也可能是因為沒了尹師傅,朝天宮也不是以往的朝天宮了。
大約在半年后,接到了尹家的電話。劉娟打來的,說是要請我們?nèi)页燥垺0职志蛦?,難道是又有了什么喜事。回說,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就是好久不見,也該向毛叔和嬸嬸問安。
到了下午,劉娟就開了桑塔納過來接我們。說起話來,還是一團火似的模樣。說是去狀元樓。到了包廂里,迎面看到尹誠,又胖了些。尹師傅坐在一旁,卻是有些見瘦。臉色也灰黃的,掛著笑,卻看得出有心事。坐下來吃了幾道菜,又寒暄了一陣兒。爸爸到底還是問,是不是有什么事兒。
劉娟向尹師傅看一眼,輕笑說,咱也不瞞毛叔,是有點兒小忙請您幫。對您也就一句話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