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泉觀是余姚城外一間小小的道觀，和那個罵人的道士一樣破破爛爛的，也沒什么香火。可惜守仁不知道那個道士的名字，沒法跟人打聽，只好把整個道觀前前后后轉(zhuǎn)了個遍。走來走去，不覺從一個角門里走了出去，眼前是個不大的菜園子，幾畦青菜都長得綠油油得，菜畦旁搭了個四面透風(fēng)的破草棚子。那個破老道正在井臺上提水，見守仁過來，把眼一翻，理也不理。

破老道越是裝神弄鬼的擺這副樣子，守仁越覺得他不凡。畢恭畢敬地過來行禮：“道長好。”

道士把臉一扭，來了句：“我不認(rèn)識你。”

“幾年前在鐵柱宮，在下曾和道長見過一面?！?/p>

“有緣才是識，我和你有緣嗎？”

“當(dāng)然有緣?！?/p>

“緣在哪里，你說給我聽。”

這一句話可不容易回答，守仁想了半天，笑著說：“當(dāng)年道長罵過在下一句‘天理倫常都不懂’，這就是緣吧？”

--回答得頗有意思。

老道翻著眼看了看守仁，硬梆梆地說：“你怎么一身賊味兒？做官了？”

道士的話雖然說得難聽，可他這一轉(zhuǎn)話題，就是承認(rèn)兩人有緣了。守仁趕緊說：“沒有，只是中了個舉人。”

老道士把嘴一撇：“怪不得，舉人也是半個官了，難怪賊味兒重……”

道士的話雖然難聽，卻并不是無理取鬧的粗話，內(nèi)里一句一句都有意思，有些守仁聽得出，可多半意思他卻聽不出來。笑著說道：“官里也有好人吧？”

“滿肚心機，算天算地，著急上火，發(fā)怒使氣，白天不安心，夜里睡不著，把心思都用盡了，還以為是算計別人，到最后，全都算在自己身上，這還不是賊？”

“也有一心為國為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