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仁這里仍然一意靜坐。此時心思澄凈,百念歸一,聽覺似乎比平時靈敏得多。隱約聽得房門外有人笑著說:“師兄又關起門來喝酒吃肉?也賞我一碗吃吧?!?/p>
老道士笑道:“你這個東西!一張嘴巴從不積德,早晚有你的虧吃。”
“房里那小子是誰?師兄怎么把這套功夫教給他了?”
“只是個坐功,心法要訣并沒有說?!?/p>
“又有心收弟子?”
“這年輕人根底不俗,只是看來出身富貴,未必是道門中人?!?/p>
“師兄收了幾個好徒弟了,我這里卻一個弟子也找不到,有那根性好的,也讓給我一個吧?”
老道士笑道:“這種事講緣分,強求不來……”兩人說著話,一路走遠了。
老道士這一去,好久也不見回來。
守仁仍然靜坐如初。先前還想著等老道士回來再指點幾句,可等了好久,房中聲息全無。守仁就自己在蒲團上趺坐,心里反復默念著剛才道士教給他的那幾句歌訣:“著于心,不著于形;固于本,不固于體”……
想不到這幾句平實的歌訣卻極有用,越是依此想去,呼吸越順暢,身子越松快,漸漸覺得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又舒服,又愜意。
不多時,外面天已經(jīng)全黑了。
守仁哪里知道,其實這間靖室并不是老道士的居所?,F(xiàn)在天色已晚,老道士心想守仁肯定早就走了,也就顧著自己的事去了。
結果老道士一去再沒回來,守仁這里也入了靜,早不記得時刻了。道觀里都是清修的人,又不認識王守仁,見他一個人在靖室里打坐,自然沒人來攪擾。王守仁就這么一個人在蒲團上糊里糊涂地坐了下去。
不知不覺間,外面街巷里梆聲清脆,已經(jīng)打過了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