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這樣的夜，這樣的車廂，他目睹了一次死亡。

自從爸爸死了，媽媽每年都到廟里過年。那年，他們?nèi)サ氖蔷湃A山。他很不適應(yīng)寺廟清苦的環(huán)境，特別是應(yīng)該合家歡聚的三十晚上，他忍受不了，從廟里跑出去，誤打誤撞地跑到鎮(zhèn)上的火車站。隨意買了一張即時發(fā)車的車票，地名沒聽說過，現(xiàn)在也完全想不起來了。

只記得是老式的綠皮火車。沒有空調(diào)，車廂很冷，一百多個座位，零散坐了十幾個人。看模樣，都是回家過年的民工。有個男人臉色灰敗，幼小的兒子依偎在他腿上睡覺。他多看了他們兩眼，坐在他們后面的位置，隨著火車的顛簸很快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凄厲的哭聲把他吵醒。迷蒙之間，他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身后，臉色灰敗的男人頭歪在窗口。他幼小的兒子抓著他臟兮兮的襯衫死命搖晃。車廂僅有的幾個乘客都默默圍在一旁。列車員也在，女的看著孩子落淚，男的試圖想把孩子拉開，孩子就是不松手，嘶啞的哭喊幾乎要把他瘦小的胸腔撕裂。

他看的怔愣，忽然聽到有人嘆口氣說：“爸爸死了，留下這么小的孩子怎么辦哪?！?/p>

一下子，眼淚就失控了。他跌坐在座位上，捂住嘴壓抑住哭聲，渾身都在顫抖。

后來天什么時候亮的，車什么時候到站，到的哪里，全都不知道了。

窗外是連綿而過的黑夜。

時光在溫暖的車廂里擁抱住常曉春，像抱著失散已久的親人。

晚上8點(diǎn)，火車到站。

常曉春回到家后，吳爽來電話說秋添今天下午五點(diǎn)多病逝了。那個時候，常曉春和時光正在站臺等火車。

她問吳爽有沒有告訴佳來。吳爽說她告訴了，佳來當(dāng)時不相信，生氣地掛了。

常曉春很是擔(dān)憂，想聯(lián)系張佳來，又不知道她的電話。

晚上十一點(diǎn)多，張媽媽來電話說：“我們佳來總是哭啊哭啊，哭的我們慌死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常曉春斟酌了一下說：“我們有一個好朋友今天死了，是癌癥?！?/p>

“哎呦，年紀(jì)輕輕的就……”張媽媽嘆了口氣，“我知道了。佳來這孩子啊，從小就特別善良，難怪她承受不了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