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神隱少女的復歸(2)

與幸福有關的十堂觀影課 作者:曹怡平


天色漸晚,魔法世界在暮色中伸著懶腰蘇醒過來。正當千尋六神無主之時,小白再次出現。在小白的幫助下,千尋躲過了湯婆婆的搜尋,來到魔法世界的內部。這個由湯婆婆執(zhí)掌的魔法世界,類似現代都市中常見的娛樂場所(湯婆婆既像首席執(zhí)行官,又有點像老鴇。小白看似風光,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大堂經理)。當小白打開日式推拉門時,一個聲色犬馬的世界撲將而來。

對千尋來說,這個活色生香的魔法世界來得太突然,也太不是時候??謶滞虥]了好奇心,在災難面前,千尋須先求得自保,才有機會挽救父母于危難之間。在小白的指點下,千尋小心翼翼地溜進了鍋爐房。為了留下來,她必須說服執(zhí)掌鍋爐房的鍋爐爺爺。只有當鍋爐爺爺同意給她一份工作后,千尋才能留在殘酷的魔法世界中。

當別的小孩還在父母的懷中肆無忌憚地撒嬌時,災難卻幽靈般地現身在千尋面前。欠缺準備的千尋必須迅速成長起來,否則,災難將如滔天巨浪一般,無情地吞沒這個懵懂的小女孩。對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而言,這樣的挑戰(zhàn)顯然過于巨大。即便換成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恐怕也難以承受如此驚人的負面能量。

在災難面前,人的本能反應是恐懼。千尋也不例外,更何況,她還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在巨大的災難面前,千尋完全沒辦法迅速緩過神來,具體的表現是,在看起來兇巴巴且長相怪異的鍋爐爺爺面前(其實鍋爐爺爺很善良),千尋顯得過于膽怯:?行動上瞻前顧后,猶豫不決;

?體態(tài)上畏首畏尾,戰(zhàn)戰(zhàn)兢兢;

?說話時結結巴巴,欠缺條理。雖然鍋爐爺爺很善良,卻沒有可以提供給千尋的工作。不過,鍋爐爺爺還是給她指了一條通關的捷徑,并拜托小玲帶千尋去找湯婆婆。所有想留下來工作的人,都必須和湯婆婆簽訂魔法契約。所以,在影片開場不到15分鐘的時候,還沒成長起來的千尋不得不硬著頭皮單挑湯婆婆—那個把自己父母變成豬的女巫。

當千尋搭乘電梯通往魔法世界的頂層(湯婆婆的辦公室就在這一層)時,她心里面一定有一百二十個不情愿。特別是電梯門打開后,空無一人的走廊更讓人毛骨悚然。正當千尋不知所措時,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著千尋,快速滑過長長的走廊。宮殿般的大門次第敞開了,腦袋碩大的湯婆婆坐在巨型辦公桌后,用泛著森森寒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千尋。

對任何一個被迅速拋入職場的人來說,湯婆婆都顯得異??膳?。畢竟,她集很多CEO的壞脾氣于一身—貪婪、刻薄、惡毒、不顧員工死活。我初入職場時遇到的女領導,像極了湯婆婆。作為職場菜鳥,我在那種飛揚跋扈的高壓環(huán)境下生活了整整一年(準確地說,是13個月又2個工作日)。因而,當千尋瑟瑟縮縮地站在湯婆婆面前時,我特別能理解將要降臨在她身上的悲慘遭遇。

更何況,千尋根本就沒有退路可言。得不到工作,她的命運將和父母一樣,變?yōu)樨i或鍋爐房里的搬煤工。在前是危崖、后是深淵的絕路上,千尋只能拼死一躍。唯一能托起她的,便是湯婆婆控制的工作契約。但湯婆婆根本就不想讓千尋留下來工作,因為她覺得千尋嬌氣、無能,連被她剝削壓榨的資格都沒有。

由于千尋不厭其煩地央求湯婆婆讓自己留下來工作,盛怒的湯婆婆飛身而起,逼近千尋,在這個定格的鏡頭中,我們可以看到,湯婆婆位于畫面的正中,而千尋則被放置在偏右的角落處。熟悉鏡頭語言的人都知道:

位于畫面中心的人處于強勢地位,而位于非中心地帶的人則顯得比較弱勢。

作為世界級電影大師,宮崎駿特別善于利用動畫影像來刻畫人在現實生活中遭遇的困境。他有意把湯婆婆畫得碩大無比,就像一堵固若金湯的城墻,傲然聳立在千尋拯救父母的去路之上。于是,在開場不到20分鐘的時間里,宮崎駿便帶領我們進入了一場不公平的競賽:

千尋VS.湯婆婆

一邊是弱小、無經驗的千尋,另一邊是狡詐、詭計多端的湯婆婆。作為觀眾,肯定希望千尋贏得這場競賽的終極勝利。但在剛剛開始的20分鐘時間里,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千尋有絲毫獲勝的希望。要不是湯婆婆的寶寶大發(fā)脾氣,怕千尋吵到寶寶的湯婆婆絕不會“慷慨”地拿出魔法契約。

也就是說,在開場20分鐘里,千尋憑運氣取得了第一回合的勝利。但這樣的勝利一點都不牢靠,它完全來自不可控的外界因素。既然好運會降臨到千尋身上,這也意味著好運隨時可能消散于無形。

這種不確定性會孕育出恐懼,繼而帶來焦慮,使人肌肉痙攣,乃至于無法動彈。離開湯婆婆的辦公室,回宿舍后的千尋癱倒在地上。在危機排山倒海般襲來的前20分鐘里,千尋的幸福曲線一路下滑,如A圖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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