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公好生驚異。主司見蒯公有不樂之色,問其緣故。蒯公道:“那鮮于同年紀已老,恐置之魁列,無以壓服后生,情愿把一卷換他?!敝魉局柑蒙县翌~,道:“此堂既名為‘至公堂’,豈可以老少而私愛憎乎?自古龍頭屬于老成,也好把天下讀書人的志氣鼓舞一番?!彼觳豢细鼡Q,判定了第五名正魁,蒯公無可奈何。正是:饒君用盡千般力,命里安排動不得。本心揀取少年郎,依舊取將老怪物。
蒯公立心不要中鮮于“先輩”,故此只揀不整齊的文字才中。那鮮于同是宿學之士,文字必然整齊,如何反投其機?原來鮮于同為八月初七日看了蒯公入簾,自謂遇合十有八九?;貧w寓中多吃了幾杯生酒,壞了脾胃,破腹起來。勉強進場,一頭想文字,一頭泄瀉,瀉得一絲兩氣,草草完篇。二場三場,仍復(fù)如此,十分才學,不曾用得一分出來。自謂萬無中式之理,誰知蒯公到不要整齊文字,以此竟占了個高魁。也是命里否極泰來,顛之倒之,自然湊巧。那興安縣剛剛只中他一舉人。當日鹿鳴宴罷,眾同年序齒,他就居了第一。各房考官見了門生,俱各歡喜,惟蒯公悶悶不悅。鮮于同感蒯公兩番知遇之恩,愈加殷勤,蒯公愈加懶散。上京會試,只照常規(guī),全無作興加厚之意。明年鮮于同五十八歲,會試,又下第了。相見蒯公,蒯公更無別語,只勸他選了官罷。鮮于同做了四十馀年秀才,不肯做貢生官,今日才中一年鄉(xiāng)試,怎肯就舉人職,回家讀書,愈覺有興。每聞里中秀才會文,他就袖了紙墨筆硯,捱入會中同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