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紅霞飛，阿毛在屎窖里挑了半擔(dān)糞，兌了水，把自留地上的菜都澆了一遍。天好，每天施肥澆水，青菜已經(jīng)有模有樣了，烏塌菜也有手掌大了，菠菜有寸把高了，韭菜又可以割一次了。

小美頭也在自留地上，小美頭穿了一件碎花短袖褂子，卷著褲腿，手臂圓滾滾的，小腿圓滾滾的。小美頭彎著腰，鋤頭在菜棵中間很小心地松土。小美頭彎腰的時候，露著一彎雪白的背。阿毛看看，一個屁股也是圓滾滾的，腰肢上下顫動，在夕陽下像幅畫。阿毛問，七斤回來過年嗎。小美頭說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請假。阿毛問小美頭要糞勺用嗎，小美頭說要。阿毛就在河里舀水幫小美頭澆了一壟菜。

阿毛在大塘里洗了糞桶，抓一把稻草擦得里外都干干凈凈?；氐郊遥帜昧嗣碓谠卵捞独锵茨樝茨_，洗得痛快，干脆脫了外衣，擦了擦身子。晚飯吃的還是米飯，還是一碗腌菜，一碗青菜，燉了一碗雞蛋羹。

吃過晚飯，阿毛把碗盞洗了，另外三個同學(xué)也去洗臉洗腳，手上臉上擦了蛤蜊油。阿毛說，明天誰去軋稻？楊益民說，我去吧。說完就和凱凱、胖子出去講法門了。三個人都是藍色運動褲，白色回力球鞋或者白色帶綠邊的金剛鞋，很倜儻瀟灑的樣子。哈嘴塌子一出門就嘰嘰呱呱，似乎在描述剛才勝林和愛珍吵架事件的來龍去脈。

天說黑就黑了，阿毛點亮了煤油燈盞，想想還是要把電線拉進家，不知道隊里公積金和生產(chǎn)基金還有沒有錢。估計是不會有一分錢了，那就要等到余糧賣完，分紅方案批準(zhǔn)以后才能辦了。

阿毛去呂家老二家借了草鞋耙頭，把草鞋耙頭系在長凳上。拿了兩把稻草，梳干凈了稻殼，剩下的草莖用木槌捶軟了，搓起了草繩。今年的新稻草，曬得香噴噴的。草繩搓好，套在草鞋耙頭上，阿毛開始打草鞋。一面打，一面想著蔣芳萍今天的一笑一顰，一舉一動，心里有些激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