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自橫和直美在難民營的地毯上落座，房間很小，墻上掛滿了照片和畫像。四周包圍著他們的是先知和年輕帥氣的約旦國王，還有他優(yōu)雅的巴勒斯坦裔王后，在他們的畫像下方的桌子上，擺著《古蘭經(jīng)》。幾個可愛的孩子吵鬧著跑進來，還有一只毛茸茸、大約半歲大的小土狗，前爪搭在門檻上，猶豫著。

“她家里足有一支足球隊了！”周自橫一邊大方地露齒微笑，一邊低聲問老司機，“我們可以拍照嗎？”

司機阿拉伯語里夾雜著英文，同時與女主人和突如其來的訪客們溝通著，女主人的意思是“沒問題，不過請等一下我的老婆婆”。顯然，她想要一張合影。

老太太扶著門框走進屋子，看上去足有90歲了，服裝非常傳統(tǒng)。周自橫感到興奮莫名。作為攝影師，最大的樂事莫過于在對的時候到了對的地方。

他看看直美，她正甜甜地笑著。

周自橫不失時機地站了起來，不失時機地想起了那句亂碼似的阿拉伯語問候。他一邊說，一邊把右手放在胸口，向老人家鞠了一躬。

直美機靈地照做了，斜眼看了一下周自橫，狡黠地笑了。

老人家慈祥的雙眼閃動著，高舉雙手，微微抬頭，感謝真主給她一家?guī)砹诉h(yuǎn)方的客人。

全家人、導(dǎo)游還有半歲小狗都在鏡頭前了，周自橫示意直美先拍，他攔住了老司機，告訴他，這張照片里一定要有他。鏡頭里，每個人都甜蜜地微笑著，一個小男孩咬著手指，鼻涕慢慢淌了下來。

直美感覺陽光很溫暖，光線很完美，空氣很清新，鳥鳴很動聽?？粗@一群人開心地注視著自己，她心里的某個地方隱約動了一下，有點兒想哭。

聽過了老婆婆的故事、女主人的故事、王后的故事，還有在外工作的父親、叔叔、大哥的故事；回答了一家人關(guān)于奇瑞QQ、輕騎摩托車，還有飛機票的問題，周自橫突然想起進屋之前忘記問直美一個問題：

“今天你希望繼續(xù)裝作一個中國人，還是希望我暫時變成一個日本人？”

不過這會兒，好像沒有必要了。直美正和這家的小公主一起滿地打滾，逗著可憐的小土狗。周自橫已經(jīng)用完了今天的第十一個膠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