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結(jié)結(jié)巴巴地改口,“對不起,對不起!Alex, Mr. Song,Director Song……”
他笑起來:“我叫宋翊,你可以叫我Alex。”
他向我伸出了手,我也力持鎮(zhèn)定大方地向他伸出了手,兩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我微笑著說:“我叫蘇蔓,蘇東坡的蘇,草字頭的蔓,因為算命先生說我命中缺木,所以取的這個名字。”
他又愣了一下,大概因為我很反常地沒有說英文名,卻報了中文名,而且如此詳盡地介紹,似乎唯恐他記不住。其實就是怕他記不住,同校期間,因為我一直追隨著他的身影,出現(xiàn)在每一個他出現(xiàn)的地方,這已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我的名字,可顯然,站在光環(huán)中央的他從沒有真正記住藏身于陰影中的我,他不會記得我們曾選修過同一門《西方音樂史》,不會記得我們一起上過新東方的GMAT班,不會記得我也是自行車協(xié)會的小會員,不會知道他的每一次籃球賽我都在場外,更不會知道黑暗的大禮堂里,我就坐在他身旁,他欣賞著大屏幕上的影片《羅馬假日》,我只顧著緊張欣喜,醞釀著如何自然地打個招呼,完全不知道電影放了什么……但是這一次,我一定要他記住。剛才叫他,全屬未經(jīng)思考、自然而然,畢竟他的名字在我心中已徘徊了不下千萬遍,而報我自己的名字,卻是故意,我不是Armanda,也不是Freya,不是他的任何一個優(yōu)美英文名字下卻面目模糊的女同事,我要他記住我叫蘇蔓。
兩人握了下手后,他笑著說:“雖然一個公司,但這才算是正式認識了。”
我正想說話,身后一個聲音含笑說:“Alex,你可不要小看她,讓Albert贊不絕口的計劃書,她才是真正的靈魂。”
宋翊深看了我一眼,他眼神中的變化,我沒有看懂,我只看到他的微笑沒有絲毫變化。他很客氣地對陸勵成說:“強將手下無弱兵,當(dāng)然不敢小看任何一位你的手下?!闭f話間,宋翊已經(jīng)不留痕跡地遠離了我。
我覺得我的腳有些顫,好似這才真正摔傷了,一口氣堵在胸口,竟是上不來,也下不去。陸勵成在一瞬間就摧毀了我多年的夢想,可此時此刻竟然恨不起來,只有濃重的悲哀,壓得我搖搖欲墜。
陸勵成看到我的表情時,笑容微微一滯,眼中冰冷的黑色中有了別樣的情緒。他欠了欠身子,彬彬有禮地說了聲“Excuse me”,向洗手間走去,宋翊向我笑點了下頭,向包廂走去。很快,人來人往的樓道里,就只有我一個人呆呆地站著。
陸勵成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我仍呆站在原地,他停住腳步,遠遠地凝視著我,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雙黑色的眼眸暗藏著鋒利。我如夢初醒,挺直了腰板,迎著他的視線,微笑著向外走去,可心里卻一片茫然。錯了!全錯了!我和宋翊的相識不該是這樣,我要宋翊記住的蘇蔓不是這樣的。拒絕了門童叫來的計程車,一個人走在晚風(fēng)中。
夏日的晚風(fēng)陣陣清涼,吹散了白天的燥熱,也吹醒了我?guī)追郑栽棺园^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思索了一會兒,撥通了一個以前關(guān)系還算不錯的同事的電話,若無其事的閑聊中旁敲側(cè)擊地打聽著大姐的消息,沒想到大姐已經(jīng)幾天沒去上班,究竟什么原因,同事也不清楚。
我猶豫了半晌,決定硬著頭皮去大姐家,去夜市上買了一盆花,提了些水果就直奔大姐位于三十六層的豪宅。門鈴聲響了好一會兒,大姐才來開門,見到突然冒出的我,表情沒有任何異樣地請我進屋,把我準備了一肚子的客套說辭硬是全憋死在了肚子里。
我心內(nèi)暗自咂舌,這幫人是不是做到一定程度,都要修煉出這么一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動聲色的樣子?
大姐身上裹著羊絨披肩,頭發(fā)蓬亂,臉色發(fā)白,寬大的客廳里到處都是吃剩的飯盒,喝剩的果汁盒。她歪到沙發(fā)上,一邊擤鼻涕,一邊問:“什么事情?”
看到她這個樣子,我哪里好意思訴苦求助,把花放到茶幾上,開始收拾散落在各處的飯盒:“你這幾天不是就吃這些吧?”一個個塑料袋上印著的飯店名頭還都不弱,虧得大姐能召喚動他們送外賣,可畢竟不是病人該吃的東西。
打開冰箱,空空蕩蕩,角落里躺著兩包榨菜,翻了翻櫥柜,倒是還有些米,找出一個新得如同剛買的鍋,煮上粥,又將買來的水果一塊塊切好。一邊看著爐子的火,一邊打掃衛(wèi)生,等把屋子內(nèi)內(nèi)外外的垃圾全部清理干凈,粥也差不多了,端給大姐:“拜托!病的時候吃清淡點!”
大姐臉埋在碗前,深吸了兩口氣:“真香!好久沒聞到真正的米香了,沒想到你居然挺會熬粥?!卑局噙@活,看似簡單,可如果火候和水沒掌握好,很難熬出有米香的好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