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墮落街,生意最好的要算火鍋店了,毛姐火鍋店開得最早,生意也最紅火,除了味道好,價格實在外,老板毛姐會做人是主要因素,好像來她店吃過飯的人都跟她熟,學生們成了毛姐火鍋店的常客,路過也要和她聊聊天,幫幫學生忙是毛姐樂意做的事。
毛姐火鍋店門口一到春夏季,大大小小的圓桌擺滿了,像擺方陣似的,場面很壯觀。學生們吃得熱火朝天,毫不斯文。一盆火鍋也就三十來塊錢,吃他十幾個人,飯不要錢,還送四盆青菜,比吃食堂劃得來得多。不少人還特意從江東那邊跑過來,為的是在墮落街吃價廉物美的火鍋。
這毛姐名叫毛梅云,年近五十,街上所有的老老少少都叫她毛姐,她家里人除了兒女老公以外都這么叫,毛姐從十四歲那年隨父母從重慶來到金沙,便安住在這條街上。年輕時的毛姐有幾分姿色,算是小街的街花了。皮膚白,臉色紅,個頭高,只是太忙無心打扮,經(jīng)常穿得很隨意,毫無修飾,一忙起來,便是灰頭灰臉的了。
那時候破破爛爛的小街上,行人稀少,門面沒幾個。毛姐的父母開了一個雜貨店,生意清淡,維持生計而已。毛姐高二那年,幫家里打工,就在店里賣雜貨。后來她發(fā)現(xiàn),這附近是靠近大學,居家的其實不多,而多半是清一色的學生偶爾路過,原因就是在這里,毛姐似乎毛塞頓開,應該開一家讓學生方便吃的店子,回頭跟父母一商量,成了,說改就改,馬上就把雜貨店改成了小飯店。而且,父母讓毛姐作主,讓她當上了老板。毛姐結(jié)婚后,讓老公范常生跑采購,毛姐當掌門人,夫妻倆操弄著店子,日子不溫不火,過得還算實在。毛姐為了摸清學生愛吃什么,還特意跑到附近的幾所大學里頭,跟年齡跟自已差不多的大學生們套近乎。她操著一口永遠改不了的重慶話問。
喂,娃兒,問你,假如我開店子,你們喜歡吃啥子嘛?
做什么就吃什么。最好是價廉物美的。學生們說的是心里話。
毛姐心領(lǐng)神會,做什么吃什么。明白了,她就來個簡單的,做重慶麻辣火鍋,一是這里地處南方,辣味適合,二是自已是重慶人,會做,三是火鍋簡單不費多大神。
毛姐火鍋店開張的那天,特意請來了附近幾所大學的學生,一律免費。從那天起,17歲的毛姐便支撐起了這個火鍋店,前些年,小店還虧本,來吃的人不多,學生們只吃那些便宜的米粉、盒飯什么的。后來,生意稍稍好了些,店面也擴大了,客人主要是大學生,不管大學生是哪里人,在這里吃多了便都學會了吃辣的,而且還上了癮。最近幾年,毛姐火鍋店,生意看漲,大學生不愛吃學校食堂了,來周邊吃餐館的多了。毛姐火鍋店的花樣也多了,各種配料,但辣為主,店里店外常常是擠滿了人,這桌沒吃完,那里就有人等著,還得排隊,早早定包間。不少大學生都跟毛姐成了朋友,有時吃了還可以簽單賒賬,有的還白吃,反正毛姐隨便,只要人氣旺就行,只要能維持生計就成。
在學校邊上開餐館好處在于,平時賺足了錢,還有寒暑假,一年四季不用那么忙,反正小本生意,毛姐也不指望賺大錢,辛苦是辛苦些,但不愁沒有客人?,F(xiàn)在更好,大學生消費群大了,看著一撥一撥的大學生進校又畢業(yè),來了又離開,看著自已的店子生意一天比一天好,毛姐心里還是有幾分得意的,甚至有幾分成就感。沒上大學又怎樣呢,雖說是個遺憾,但能把日子過得像個樣子也是不錯。以前,毛姐常在她老公范常生面前嘀咕說自已年紀輕輕就開店了,沒讀什么書,要是多讀點書就好了。范常生是個老實人,便點頭笑道,也是,那你現(xiàn)在找機會到江大去讀啊。毛姐一聽火了,你懂個啥子,我這把年紀我讀得進么,店子怎么辦,一家人不要吃飯了?說得輕松,盡瞎說。范常生便回道,也是,肯定不現(xiàn)實。毛姐咬著牙說,你就只曉得也是,也是,一點口才都沒得。范常生又笑,我要是有口才,不就顯不出你的水平了,我只要有采買水平就成,不來虛的。毛姐喜歡跟老公抬杠,只要開口必要爭幾句,這是習慣。開始,店里有顧客時,他們也爭,以為他們關(guān)系不和,其實他們是很真實關(guān)系很好的一對夫妻。毛姐每次得說這句,唉,我嘵得自已就是這個命,也知足了。如果大家都去當大學生,哪個來開店嘛。毛姐一天到晚樂呵呵的,忙里忙外,從年輕到現(xiàn)在仍然守著一盆盆火辣火辣的火鍋,把生活的五味煮得濃濃的,鮮鮮的,再也沒有改變過它的味道。
最有特點的是,毛姐火鍋店里外的墻壁上寫滿了一些關(guān)于交友聯(lián)系方式等各式各樣的留言,還寫著誰在此開心聚餐、真誠交友、找代考槍手等。不吃飯的人過路,也得停下細看一番。毛姐還嫌墻小了,有時干脆在外面樹一塊板子,讓學生們?nèi)懭ベN。也許別的店通常放在門口是一塊寫著“滿座”的板子,但毛姐卻讓學生在上面自由發(fā)揮,更引人注意。
毛姐不像一般的生意人,只認得錢,在她身上,似乎能找到一種自然的,貼切而又讓人尊敬的感覺來,她開明,簡單,義氣,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