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轉變”之后,時時跟胡適這些人過不去,魯迅仍不改變這個看法。一九三二年編《自選集》時,在《自序》里說:“我做小說,是開手于一九一八年,《新青年》上提倡‘文學革命’的時候。這一運動,現(xiàn)在固然已經(jīng)成為文學史上的陳跡了,但在那時,卻無疑地是一個革命的運動。我的作品在《新青年》上,步調是和大家大概一致的,所以我想,這些確可以算作那時的‘革命文學’。”又說,那時他所以寫作,并非全是出于自己的熱情,大半倒是為了對于熱情者的同感,這些戰(zhàn)士,雖在寂寞中,想頭是不錯的,于是他受到了感染,“也來喊幾聲助助威吧”。為了和前驅者取同一的步調,便刪削些黑暗,裝點些歡容,使作品比較的顯出若干的亮色。這些也可以說是“遵命文學”,不過那時他遵奉的,“是革命的前驅者的命令,也是我自己所愿意遵奉的命令,決不是皇上的圣旨,也不是金元和真的指揮刀”。
魯迅和新文化運動,和白話文寫作,和新文學運動的關系,就是這樣的。和蔡元培、陳獨秀、胡適這些新文化運動的主將的關系,就是這樣的。雖是在新文化運動已經(jīng)起來之后才參加進來的,因為他的寫作的才氣,他的舊文學的功底,很快就成為新文學寫作的一個大將,一個健將,建樹了卓著的功業(yè)。從一個教育部的默默無聞的僉事,一躍而成了全國知名的人物。對魯迅與胡適在這方面的關系,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研究系教授周質平先生,有一個很中肯的評價。他說:
胡適是創(chuàng)造白話文運動的英雄,而魯迅是白話文運動創(chuàng)造出的一個英雄。如果沒有胡適提倡白話文在先,魯迅依舊寫他的文言,那么,魯迅是否能成為日后的“青年導師”、“文化偉人”就很值得懷疑了。在提倡白話文這一點上,我們不得不說胡適是比魯迅更具“先見之明”。胡適對魯迅也多少起了一點領導作用……(周質平《胡適與中國現(xiàn)代思潮》第23頁)
根據(jù)以上的論證,我們可以很有把握地說,魯迅是五四新文化運動前期的一員大將,后來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文化新軍的主將。
魯迅后來是“轉變”了,成了中國文化革命的主將,成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文化新軍的最偉大和最英勇的旗手”。這個轉變是怎樣完成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一般的說法是他到了上海之后,跟瞿秋白、馮雪峰等共產黨人接觸之后,在黨的指令下,創(chuàng)造社、太陽社停止了對他的攻擊,過了不久就出任左翼作家聯(lián)盟的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