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賈雨村犯了婪索的案件,審明定罪,今遇大赦,褫籍為民。雨村久陷囹圄,今復(fù)獲自由,心中便十分愜意。因叫家眷先行,自己帶了一個小廝,仍舊擔風袖月,飄游四方。
那日,偶又至潢海鐵網(wǎng)山。正當涼秋薄暮,雨村駐足山前,看那群山間鴉陣亂飛。卻是一時旅途勞乏,因見渡頭那邊一座茅庵,雨村便進去暫歇,心中恍恍惚惚,不覺蒙眬睡去。夢至一處,不辨是何地方,但見朱欄白石,綠樹清溪,真是人跡希逢,飛塵不到。至一所在,有石牌橫建,上書“太虛幻境”四個大字,兩邊一副對聯(lián),道是: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牌坊前兩溜六座大石碑,上面字跡分明。只見那邊一塊碑上題名四字云“警幻情榜”,下首二碑上,寫著“正榜”,又一個寫著“邪榜”。雨村看了,心下自思道:不知何為“正榜”,何為“邪榜”?從今倒要領(lǐng)略領(lǐng)略。忽憶起自己早年在那揚州城外村肆中與冷子興對飲,當時亦曾論及正邪二氣,莫非就應(yīng)驗于此么?雨村便抬頭看那“邪榜”,只見上面第一行寫的是:
賈宅第一罪人——賈珍
雨村看了不解,又見下文寫道是:
賈宅敗家主
賈敬賈赦賈蓉邢夫人薛蟠夏金桂
智通圓心凈虛
雨村看了仍不解,待要問時,又無人可問。遂又往下看時,只見也有數(shù)行字跡云:
賈宅小苔花
賈環(huán)趙姨娘賈瑞賈芹來升賴尚榮來旺媳婦來旺兒子
王善保家的璜大奶奶秦顯家的吳新登家的夏婆子
秋桐寶蟾善姐蟬姐墜兒良兒
雨村見這“小苔花”三字,猛然想到:怪道人們常說苔花如米小。因又看下文,也有兩行字跡云:
賈宅外交
忠順親王邢德全王仁孫紹祖賈雨村馬道婆冷子興
雨村見自己的名字赫然刻在那“邪榜”上,不禁大吃一驚,心中十分不樂,便轉(zhuǎn)身移步去看對面那三座石碑,只見下首一碑上也題有六字云“索隱派偽學榜”。雨村看了,因想道:這幾個字有些意思。但不知何為“索隱派”?何不看它下文?如此想,不免又往下看時,只見榜單上寫道是:
……
納蘭成德家事說
洪昇自傳說
二次抄家說
毒殺雍正說
廢太子政治陰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