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fēng)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她本是他的表妹,名琬,字蕙仙,自幼文靜靈秀,與年紀(jì)仿佛的他青梅竹馬、情意相投,是雙方父母和眾親眷眼里最為出挑般配的一對。那一年,他捧著母親準(zhǔn)備好的釵頭鳳作為信物,前往唐家提親,她便水道渠成地成為他夢寐以求的花樣新娘。他才情縱橫、出口成章,她風(fēng)情萬種、麗質(zhì)天生,新婚燕爾的他們常借詩詞傾訴衷腸,花前月下,互相唱和,宛如一雙翩躚于花叢中的彩蝶,眉目中洋溢著幸福和諧,說不盡的纏綿,道不盡的繾綣。
因貪戀閨房之樂,陸游竟不知今夕為何夕,把什么科舉課業(yè)、功名利祿、甚至家人至親的希冀都暫時拋置于九霄云外。那時的他已經(jīng)蔭補登仕郎,但這只是進仕為官的第一步,緊接著還要趕赴京城臨安參加“鎖廳試”以及禮部會試。新婚后的他流連于溫柔鄉(xiāng)里,根本無暇顧及應(yīng)試功課,不曾想?yún)s惹怒了一向威嚴(yán)而專橫的母親唐氏。
唐氏一心盼望兒子金榜題名、登科進官,以便光耀門庭,目睹眼下的狀況,她大為不滿,幾次以姑姑的身份,更以婆婆的立場對唐琬大加訓(xùn)斥,責(zé)令她以丈夫的科舉前途為重,淡薄兒女之情。但陸、唐二人情意纏綿,無以復(fù)顧,情況始終未見顯著的改善。唐氏因之對兒媳大起反感,認為唐琬實在是唐家的掃帚星,將把兒子的前程耽誤殆盡,于是她來到郊外無量庵,請庵中尼姑妙因為兒、媳卜算命運。妙因一番掐算后,煞有介事地說:“令媳與令郎八字不合,先是予以誤導(dǎo),終必性命難保?!碧剖下勓?,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趕回家,叫來陸游,強令他道:“速修一紙休書,將唐琬休棄,否則老身與之同盡?!?/p>
這一句,無疑晴天忽起驚雷,震得陸游不知所以。待唐氏將唐琬的種種不是歷數(shù)一遍,陸游心中自是悲如刀絞,但素來孝順的他,面對態(tài)度堅決的母親,除了暗自飲泣,卻是別無他法。迫于母命難違,陸游只得答應(yīng)把唐琬送歸娘家,就這樣,一雙情意深切的鴛鴦,行將被無由的孝道、世俗功名和虛玄的命運八字活活拆散。
臨別的那一日,情愛彌深的他與她自是難舍難分。他更不忍與她就此訣別,于是瞞著母親,另筑別院悄悄安置下她,一有機會就前去與她鴛夢重續(xù)、燕好如初。無奈,紙總是包不住火的,精明的陸母很快便察覺了此事,勃然大怒之下,嚴(yán)令二人斷絕來往,并為他做主,另娶溫順本分的王宛今為妻,徹底切斷了他們之間的悠悠情絲,他也只得收拾起滿腔的幽怨,在母親的督促下,重理科舉課業(yè),埋頭苦讀經(jīng)年,在二十七歲那年只身離開故鄉(xiāng)山陰,前往臨安參加“鎖廳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