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早與伊相識·蟲娘·惜春郎(2)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柳永詞傳之風(fēng)月篇 作者:吳俁陽


轉(zhuǎn)身,他的夢,落進(jìn)了那幽藍(lán)幽藍(lán)的湖里。忘記了季節(jié)的變幻,忘記了滄海桑田,只是沉醉在夜空下,不愿醒來。雨落的深院,柳絮飛盡,濕透了思念的碎片,碰斷了記憶的弦,遠(yuǎn)處,蓮花依舊綻放,在月光掩映的荷塘下,仿若星子般單純而燦爛,而他的心卻充斥著湖水一樣的幽藍(lán)色彩,是他的憂傷,還是她心中那份欲訴無休的酸澀?

云翳在增加,空氣里似乎彌漫著微咸的潮濕,月兒也躲進(jìn)了云罅,霏霏細(xì)雨終于醞釀出一場瓢潑大雨,他的淚亦迷蒙了星子的光,迷亂了花的芬芳。濛濛的雨,牽著他走進(jìn)她的花香;濛濛的雨,又洗去了她所有的花香。窗外,雨聲破碎,只留給他一地花殤,臉頰上的一點微藍(lán),是她錦瑟琴弦上的冷霜。莫非,今生注定他永遠(yuǎn)是一個孤獨的行者,要一個人沿著那條細(xì)長的路走向天空的盡頭?

他知道,他是一只迷失的蝴蝶,卻不曾在她的窗前。夢里,她半開的門扉,他沒有勇氣去推,只能任薰衣草的顏色在手心蔓延,就這樣迷茫在門前,猜想著門扉后的永遠(yuǎn),懷念著盈袖的花香,傾戀在身后影子遮住的過去,即便曾經(jīng)的花前月下,往日的歡聲笑語,早已鎖住了所有的昨天。

回眸,天幕上最后一顆星子像花兒一樣憂傷,不再留戀,亦不會留戀,這人世間的所有所有。他若一只懵懂的蝴蝶,在雨中吃力地飛,飛向地平線的盡頭,要找尋一場有她的花開,哪怕最終遭遇花敗亦不會逃避。轉(zhuǎn)身,花落了,雨也停了,天空還是那么幽藍(lán)幽藍(lán),她的門依舊半開,那最后一顆星子卻又暗了,而他緊閉的房門內(nèi),搖曳的燭火舊映著深深淺淺的黃。

弦斷音離,他淚落如霰。夢醒了,夢亦碎了,曾經(jīng)的芬芳,再沒有了,再沒有了。庭院深深深幾許?愀然無語,只得空對古銅明鏡,暗嗟嘆。想她,還是想她,欲說還休,欲說還休。雨過天晴,星光淡去,黎明的光籠在心頭,他依舊躑躇在窗下,循著記憶找尋她的花香,然,時間的門早已緊鎖,他亦失去了稍縱即逝的年華,只是如此無奈,如此不甘,卻又無力變更。

花落了,還會再開;夜盡了,還會再來??伤?,他深愛的她卻不會再來。只能,踮起腳尖,在窗下眺望天涯,看那片延伸向遠(yuǎn)方天空盡頭的絢彩,固執(zhí)地等待著門扉再開,等待著放飛的機(jī)會。再回首,風(fēng)吹亂了頭發(fā),夾雜著秋桂的芬芳,在他身前流溢,怎讓他不將她深深淺淺地憶了再憶?怎能忘懷,怎能忘懷?卻是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她走了,他只能在夢里等待下一場花開,卻是心碎了,淚凝噎,不愿醒來。

玉肌瓊艷新妝飾。好壯觀歌席。潘妃寶釧,阿嬌金屋,應(yīng)也消得。

屬和新詞多俊格。敢共我勍敵。恨少年、枉費疏狂,不早與伊相識。

柳永 《惜春郎》

“玉肌瓊艷新妝飾。好壯觀歌席。”憶當(dāng)時,在那場盛大的歌舞宴席上,他認(rèn)識了她 蟲娘。她瑩澤溫潤的肌膚仿若美玉般艷麗,她不拘一格的衣著打扮更是新穎別致,只一眼,他就喜歡上了她,沉浸在她曼妙的歌喉里,如沐春光,如癡如醉。

“潘妃寶釧,阿嬌金屋,應(yīng)也消得?!边@樣的美人兒,就應(yīng)當(dāng)為她佩戴上南齊東昏侯寵妃潘玉兒那樣的琥珀寶釧,就應(yīng)當(dāng)讓她住進(jìn)漢武帝為皇后陳阿嬌準(zhǔn)備的金屋,若不如此,怎能彰顯出她絕世的姿容與不盡的才情?

失去了,眷戀著,無以釋懷。帶著滿腹暗藏的憂傷,本以為靜止的時光可以抹去昨日的真情,還心靈一份灑脫,然而,時過境遷,他還是無法將她忘懷。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令他珍藏若寶,此時此刻,只想對她說一聲,感謝緣分,感謝她,賜給他這一份綿綿情意。

“屬和新詞多俊格。敢共我勍敵?!睙o論是應(yīng)和別人的詩賦,還是填寫新詞,她都不讓須眉,且得來毫不費工夫,是紅粉堆里絕無僅有的才人。那一闋闋透著花香的詞章甚至可以與以才華自傲的他匹敵,有時候還能以假亂真。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m.ranfinancial.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