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畫鼓聲催蓮步緊·四美·木蘭花(6)

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柳永詞傳之風(fēng)月篇 作者:吳俁陽


柳永 《木蘭花》

“酥娘一搦腰肢裊?;匮┛M塵皆盡妙?!彼兴帜?,是柳三變四首《木蘭花》詞中最為嫵媚可人,最最冰清玉潔的一位歌舞伎。初識她時,她尚年幼,然而早就以輕盈優(yōu)美的舞姿和纖細的腰肢在同輩姐妹中脫穎而出,自是不可小覷。別看她年紀小,那《回雪》、《縈塵》之舞,卻是舞得妙不可言,與擅舞的佳娘比起來,亦是不落其后。

望著眼前這位不讓須眉的蛾眉小女,他的心,早就被她別具一格的柔美所融化。不知道夢了多少回,更不知道等了多少個日日夜夜,才讓他盼來這夢里的美嬌顏,才讓他等到這一刻的傾心遇見。此刻,他在蔓延的歌聲里,在她如雪如玉的嬌美中,把她輕輕拾起,用萬千才情,就著《木蘭花》的詞調(diào),為她傾情吟詠,只愿永遠都醉在她的眸里,醉在她的心里。

“幾多狎客看無厭,一輩舞童功不到?!倍颊f是臺上一出戲,臺下十年功。這話說得一些也沒錯,勤練舞藝的背后,酥娘付出了多少心血,又流了多少香汗,恐怕唯有她自己清楚。歷經(jīng)艱辛,歷經(jīng)寒暑,她終于跳出了名堂,那杰出的舞藝,一招一式,都令同輩的舞伎忘塵莫及,只能瞪大眼睛望洋興嘆。而那些狎客們也不因為她年幼無知就輕賤于她,相反,東京城里尋花問柳的男子無不對她另眼相看,對她的舞蹈更是百看不厭,贊嘆聲、溢美之辭此起彼伏,然而她卻全然不顧,因她眼里早已有了個他,那個白衣俊秀、風(fēng)度翩翩的他。

“星眸顧指精神峭。羅袖迎風(fēng)身段小?!币蛄怂?,她清瑩如星的目光中散發(fā)出俊逸的神韻,用質(zhì)樸的心性盛放所有的芬芳;因了他,她絲羅衣袖隨風(fēng)飄揚,使那窈窕的身段越發(fā)顯得纖細玲瓏。那些個日子里,他看她柔情萬種,他為她散盡千金,而她,亦像那如玉如雪的花蕊,已在他心里,開成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叫他不由自主地為她停留,再停留,感受她的呼吸,聆聽她的心跳。

“而今長大懶婆娑,只要千金酬一笑?!睘樗旱囊国L替他訴說了長久以來的深情,悠揚的旋律穿過心間;為她,夏的碧荷開得如火如茶,敲響了笙歌婉轉(zhuǎn),專為等候她的回眸;為她,秋的雛菊遍地繁花,粉紅色的花瓣暗香浮動,沁人心脾;為她,冬的風(fēng)信子亭亭玉立,傾許一池溫暖的日光。四季的輪回里,他曾像它們一樣,靜靜地盼著她,念著她,每每如是。

然而,花開有時,花落亦有期。當(dāng)落英繽紛時,最后的婉約、最后的美麗,亦會帶著不舍凋零成泥。不管他愿不愿意,長大后的酥娘終是日漸疏遠了舞蹈,而是著力對鏡對花黃,精心于梳妝打扮,一味地為錢賣笑。為什么會是這樣?這就是他認識的酥娘,這就是他癡心熱戀著的酥娘嗎?為了那些臭錢,她放棄了舞蹈,甚至放棄了尊嚴,可這又與他柳三變又何關(guān)系?

他是她的誰?他誰也不是。傷神里,面對溫香軟玉的她,他再也說不出任何的言語,只能用惋惜的目光,為她流連,用蒼白纖細的筆端,繼續(xù)為她作詞,只盼她洗去今日的風(fēng)塵,以當(dāng)日玲瓏剔透的身影再度踏夢而來,與花低語、與月同眠,而他,亦會在那樣的日子里,輕輕的,把她的清冽與質(zhì)樸珍藏,借助一支畫筆,折取一樹梨花白,把那一場靈魂的遇見,悉數(shù)描摹在時光的花朵之上。

柳三變

木蘭花,又名辛夷花,也就是今天常見的紫玉蘭。初看“木蘭花”三個字,便覺芳香襲人,美得不可方物。柳三變這一組四闋《木蘭花》詞,分別描驀了四個姿態(tài)各異、風(fēng)情不同的女子:心娘、佳娘、蟲娘、酥娘,譴詞造句雖用墨不多,卻讓人在千載之后仍能透過字字珠璣,領(lǐng)略那四個風(fēng)月場中女子的溫婉柔媚與清新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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