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要做官“高考賭徒”王富(4)

冷暖人生之上學記 作者:鳳凰書品


陳曉楠:離開的那一天是什么樣的心情?

王?富:那時候帶有一種書面的情緒,就說別了我的大學。別了,我的大學;別了,我的財大;別了,我夢寐以求的殿堂。

——王富日記想到自己作為一個農(nóng)村人,奮斗了如此之久,卻在一瞬間就被打回了原形,離開了校園的王富開始懷疑,一個像他這樣的農(nóng)村窮小子,是不是根本就不配有那樣遠大的理想,根本就不配承擔父親那樣殷切的期望?他覺得以他的起點,無錢無勢,也沒有高人指點,可能永遠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于是,回到家鄉(xiāng)的王富,在他一向堅定的人生中頭一次失去了方向。

陳曉楠:你后來到成都,消失了幾個月,你都干了什么?

王?富:那段時間還是過于消沉了,在街頭賣東西,跟小販、農(nóng)民工差不多,沒什么區(qū)別。這個社會并不會因為你曾就讀過某個大學而照顧你,寬容你,當時我與其他人對比,感覺跟他們差不多,都是社會最底層的。自己雖然說有知識,還是跟他們淪落到同樣的生活狀態(tài),因此自己也產(chǎn)生一種同情和傷感。傷感的日子里,王富沉浸在回憶里不能自拔,生活的窘迫又迫使他每天為了生計在鬧市中苦苦掙扎。在成都,王富靠賣氣球、擺地攤聊以度日,和他周圍的小商販們一起體驗著底層的生活。

王?富:以前看到一些小商販被城管趕來趕去,沒想到自己也會淪落到這個層次??吹匠枪?,也會提起東西就趕緊跑,感覺很可笑的。

陳曉楠:周圍人知道嗎?

王?富:我以前的一個老師曾經(jīng)見過我,他問我怎么回事,我說我回來體驗一下生活打點工。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就這樣說。其實自己心里面都是虛的,有一種很辛酸的(感覺),本來好端端的一個大學生,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東躲西藏的小販經(jīng)歷,似乎讓王富看到父親的命運再一次在他身上重演。他每每想到父親的遭遇,想到自己的現(xiàn)狀,總是心有不甘。

王?富:繼續(xù)像這樣賣點小東西,那么按照父親的寄托來設(shè)計的道路就偏軌了,所以我覺得很不甘心。另外又想到劉歡有一首歌,心若在,夢就在,成功失敗都得自己去面對。不想就此沉淪的王富在成都第五次參加了高考。這一次,他第一志愿報考了南京財經(jīng)大學,結(jié)果成績不理想,沒有考上。一所二類本科倒是給他寄來了錄取通知書,王富卻看不上。

為了取得錄取分數(shù)線上的政策優(yōu)勢,2005年王富決定再下云南。此時,由于2004年西雙版納高考移民事件 ()①轟動全國,“高考移民”已經(jīng)成為政府部門的敏感字眼,并被明令禁止。不過,這對王富來說是小菜一碟,他已對高考制度的縫隙了然于心。憑著隨身攜帶的十一枚私刻的公章,王富頻繁地改換姓名,順利找到了一所接收他復(fù)讀的學校。

王?富:把名字改過去改過來,改得連自己都不知道最終該以哪個名字來確定自己身份了。

陳曉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王?富:對,我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樣的身份我都不確定,有一種“我是誰”的感覺。經(jīng)過多次高考,王富對高考復(fù)讀的所有手續(xù)和辦證途徑清清楚楚。高考前需要的手續(xù)、證件,他只要打個辦證電話,對方很快就會辦理下來。因此,直到王富走出考場,都沒有人知道這個來自外鄉(xiāng)的小伙子的真實身份。

2005年,王富以“和軍杰”的化名第六次考上大學,他被廈門大學錄取。拿到錄取通知書后,王富買了香燭和冥幣,來到一個廢棄的平房屋頂拜祭父親,還專門寫了一篇悼文告慰父親。

為了湊夠?qū)W費,王富給自己做了一張假的貧困證明,還向媒體求助,“希望有好心人能助我一臂之力,我愿立下借條,工作后一定還”。此舉為王富籌得了一萬余元現(xiàn)金。

然而,就在他第六次趕往大學報名的路上,因隨身攜帶的假身份證和十一枚公章,王富引起昆明警方的懷疑,被拘留審查。牢房里,有著七年大學夢想的王富,在夢中夢見了三年沒有見過一面的母親。王?富:那時候在那種情況下,覺得自己飽受打擊,幾起幾落。我夢見母親來了,她說你怎么到了這種地步?我就感覺到有一種依靠,很像小時候投入母親懷抱的那種溫暖,或者說有很踏實的感覺,當時我就哭了。后來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確已經(jīng)滿臉都是淚了。

在漂泊的途中,我沒有父母的支持,路走得太曲折,最后也受到了懲罰,學校取消了入學資格,我的身心都受到了沉重打擊,又耽擱了青春,真的很心痛。

——王富遞交給警方的悔過書王富在看守所待了28天,最終因“非法使用假證印章”證據(jù)不足被取保候?qū)彙=?jīng)歷將近一個月的拘留審查,他被廈門大學取消學籍,只能從昆明回到老家。一天夜里,他背著簡單的行囊,站在了自家屋前。

街坊鄰居看到王富,紛紛熱情地跟他打招呼。在他們的認知當中,王富應(yīng)該已經(jīng)大學畢業(yè)參加工作了。而母親則一言不發(fā),默默地把幾年未見的兒子帶進屋里。

幾年來,家里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母親鬢角上多了幾絲白發(fā)——50多歲的寡母靠每月幫城里人帶小孩掙50元錢和50元低保金艱難度日,有空的時候,還得做點裁縫活補貼生計。

看著家里的現(xiàn)狀,回想過去的七年時光,在和母親重新團聚的那些日子里,王富有了幾分寧靜,也有了更多的時間,開始對未來有所思考。陳曉楠:從十八九歲考大學,到你現(xiàn)在這個年紀,本來正應(yīng)該是在大學期間最快樂的時光。你怎么看待你這幾年?

王?富:這樣回頭看的話,大起大落,自己也是摔得頭破血流,感覺到特別的累。

陳曉楠:現(xiàn)在你的世界還是由以前你所說的報恩的報恩、報仇的報仇這樣簡單的兩件事構(gòu)成的嗎?

王?富:有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過去了。比如說讓仇人受到懲罰了,那么我能夠滿足嗎?滿足一時的快樂?實際上對我有什么好處呢?對我的父母來說,又有什么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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