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拿了大嫂帶來的飯,放了幾粒在我兒子的小手上。念念有詞,“來,小子,吃吧!”媽溫柔地把他的手推回我的子宮里,勉強伸手進去幫他轉(zhuǎn)過身。
然后她一把將孫子拉扯到了人世,我的傷口撕裂得很厲害,而她在悲嘆,“唉!孩子,你是吹到什么邪風?”
媽從我肚子里拉出來的小東西像皮蛋一樣黃黃黑黑的,只有學儀的巴掌大小。他的小臉蛋像烏龜一樣縮在肩膀里,布滿皺紋又很哀愁,一副已經(jīng)了無生趣的樣子。但是我下定決心一定要他活下去。
他的皮膚太細嫩了,連洗過很多次的布都穿不上身,所以我撕開自己的棉衣,拉出里面的棉絮,做成毛茸茸的繭包住他。他吃奶又沒力時間又短,得不到充足的養(yǎng)分,所以我把奶擠到碗里,從公雞尾巴上拔下羽毛,在他睡覺的時候用羽毛一滴一滴喂他。
年底的時候,我兒子長到像小豬的長度,不過沒有小豬那么胖。他的耳朵像桃花瓣那樣嬌嫩粉紅,手指像春筍尖那樣纖細。爸給他取名維灼,保衛(wèi)光明。學儀替他做了一張小小的竹椅子,前面有塊板子可以拉開合上,又可以給他放玩具,又可以保護他的安全。
維灼坐在他的小寶座上,對玩具沒興趣,一直看我點燃爐火,煮飯,或是從灶里面清出灰燼作肥料。我縫衣服的時候,他像燈籠一樣亮的眼睛,跟著針線上上下下。我如果紡紗,他的頭也會轉(zhuǎn)。然后等我從棉線卷里面抽出一根細線卷到線軸上的時候,那有規(guī)律的聲音會慢慢讓他入睡,就像牽?;ǖ搅讼挛缫粯拥拖骂^。
大哥說維灼像一團軟飯。大嫂嘲笑他細細的發(fā)絲,費力吞氣的樣子,他又不會說話,連媽媽都不會叫。但是我只關心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