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艾欣能聽到身旁沈秋雨的鼻息，來自月面的那一側(cè)。她睜大眼睛，那月面便化作一張臉，懸在半空。這臉似在訴說著什么，卻又一無所言，只靜靜地掛著，像一塊浮雕。

艾欣起身，裝作起夜的樣子穿好衣服，來到搖籃旁看了下兒子，才走出臥室。她輕輕地打開書房的門，進去，站在保險柜旁，想，莫非這密碼就是自己與沈秋雨相會的那個日子，一九三二年的春天？可是哪一天呢？猜一猜吧。她一個日子一個日子地試著，從七九河開的那天開始。

艾欣的腦海里剎那間浮現(xiàn)出以前與沈秋雨交往的一幕幕，嘴唇慢慢張開。一滴眼淚便從眼角鉆出，流下了臉頰。艾欣提醒自己，要專心致志，便捂住嘴，抑制住內(nèi)心的澎湃。

密碼鎖發(fā)出清脆而低沉的“啪嗒”聲，開了！艾欣打開了保險柜，發(fā)現(xiàn)里面正有一串鑰匙，便取了出來。她躡手躡腳地奔出家門，去了離家很近的聯(lián)絡點。在那里，她見到了馬明遠。

周正今夜無眠，似乎感到了某種莫名的命運之變。他從比脊背還硬的板床上起身，披著衣服，望了望明朗的月光。回頭，卻見月光正好落在小桌上，便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坐在了桌子旁。他拿起筆，在紙上寫著：我坦白，我要說。在你們內(nèi)部，有一個我們的人，是個女的……周正覺得若是這樣寫，也太過委婉了，不夠直白。于是他便把剛才寫的劃掉，又寫道：沈處長，你的小情人是臥……

忽然，周正聽到外面有動靜，心臟悸動不止。白天的時候，齊飛羽曾來找過周正，說最近可能要上路，讓他好好收拾收拾。這讓周正格外緊張，心想若是再不把秘密說出來可就來不及啦。此刻，周正放下筆，想著慘淡的前程，走到門前，把耳朵貼在門上細聽。

門卻開了，馬明遠打個電筒進來。周正嚇了一跳，以為是鬼，仔細看，卻見是特組的同志，心中不免涌起暖流，啊，還真的來了。馬明遠進來，見是周正，便做出閉嘴的手勢，即要拉著他出去。周正立刻想到桌上那張紙，便往桌邊去。馬明遠以為周正有情況，便死命地拉。周正的衣服竟被拉破，“刺啦”一聲驚得二人都住了手。周正趁機趕緊抓了那紙揉作一團，塞到嘴里。馬明遠見了，甚是奇怪，也不好問，便引著咀嚼中的周正出來。

到了大門口，周正見到夏一鈞，分外慚愧，竟擁抱了一下。夏一鈞見周正牙床顫動，以為是過于激動，便拍拍他的后背。幾人一起出來，連帶門口的幾位同志，直往角門而去。出了角門，到了安全地帶，馬明遠才問周正：“你剛才嚼的那紙是啥？”

周正打了個嗝，卻道：“是我的遺書，既然得救也就不用了，但絕不能留給敵人?！?/p>

夏一鈞笑道：“老周，你倒是很機敏??！”

沈秋雨一覺醒來，見艾欣在身旁依舊鼻息沉沉。他下了床，回頭看，卻見艾欣正兩眼直勾勾地瞅著他呢。沈秋雨便覺奇怪：“寶貝兒，你不是剛才還沒醒么？”

“你把我給吵醒啦！”艾欣奔下床，抱住沈秋雨的脖子，親著。

沈秋雨覺得癢，便閃了下脖子，不想猛了些，卻把艾欣給甩開了。艾欣就勢跌了下去，坐到了地上，瞧著沈秋雨，一副嗔怒的樣子。沈秋雨便覺失手，急忙攙起艾欣，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寶貝兒。”

艾欣就著沈秋雨的胳膊起來，卻始終不能夠站穩(wěn)。她似乎有些低血糖的意思，一副暈乎乎的樣子。沈秋雨見了，忙道：“你是不是不舒服??？”

艾欣點了兩下頭，就回到床上，悶頭睡去。沈秋雨不免自責起來，覺得自己有時候太粗魯，都已經(jīng)做爸爸的人了。

艾欣裝作半病半生氣的樣子不理沈秋雨。沈秋雨只好對著鏡子整理著儀容。

這時，就聽見門外有人在喊：“沈處長，沈處長！”

沈秋雨聽著是齊飛羽的聲音，心想這么早他就大聲喊，一定是有事兒。于是打開臥室的門，如風般躥了出去。

艾欣瞧著沈秋雨的背影，偷偷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