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起小臉,眼睛眨了一下,似是在猶豫,半會才道:“是爹和娘,也是念兒自己想要說的?!?/p>
“你倒是聰明!”她輕笑一聲,卻沒有笑意,仍是沒有叫他起來的意思:“你多大了?”
“五歲,入夏就六歲了。”
“五歲!”君思呢喃著這兩個字,回思著自己五歲在干什么,好像忙著搬家,忙著躲開一切可能牽扯進那場旋渦之中的可能性,誰又料得到,她終還是躲不過:“你叫什么?”
“軒轅念?!彼蠈嵒卮?,摸摸跪得有些僵硬的腿,小眉兒緊了一下卻仍是不曾起身:“娘說,是記念,掛念,不忘恩情的意思?!?/p>
不忘恩情……君思眼神頓時一沉,平淡的臉上劃過幾絲傷感,輕瞇了一下眼,又恢復以往的淡漠,良久才道:“你娘……還好嗎?”
念兒一愣,畢竟是小孩心性,就算是故做老成,也圍持不了多久。頓時眉頭緊皺,清亮的眼里似是溢著淚光:“娘……娘經(jīng)常躺在床上,比爹咳得還厲害,念兒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有看到娘了。爹說……娘和他總有一天會離開的,不如不見,也少些牽掛?!?/p>
不如不見?
他狠狠的咬緊著下唇,用力的眨巴著眼睛,像是強忍著淚水:“爹還說……要是他們都走了,那么念兒往后,就只有……姑姑一個親人?!彼砥鹨滦?,用力的往眼睛上擦,擦到雙眼紅成一片:“以后念兒的人生如何,要靠自己去爭取,只有姑姑能幫我,所以念兒才來找……姑姑。”
君思仍是沒有回答,只是重重地閉上眼,像是想蓋住這世間的一切。無論是親?是友?還是那初尋回的情,是不是從一開始她什么都沒有想起來,就沒有這般多的紛擾和掙扎。
初春的夜,沒有暖意,只有寒風。刮得那小臉一片凍紫,刮得跪立的小身板,止不住的顫抖。那沉默半晌的人才緩緩出聲。
“起來吧?!鼻宓恼Z調(diào),滿是疲憊,罷了她又能如何?不管不顧嗎?向來做不到。
小臉蛋抬起頭,有些擔心地看向她:“姑姑?”
她卻轉(zhuǎn)頭看向那邊的巷口,略加大音量道:“說吧,你希望我如何?”
巷口這才轉(zhuǎn)出一個修長的身影,極瘦,每走一步,都伴著咳嗽聲。蒼白的臉色上,帶著愧疚與哀求:“小妹?!?/p>
“又何必讓他跟我說?”而且還是這種方式。
“這皆是念兒自身的造化,你答應與否,自然得由他開口。”軒轅惜眉緩聲道,順手牽起地上跪著的軒轅念。
見她未回,又繼續(xù)道:“小妹,念兒必既是你的親侄兒,無論你插不插手,見見他總是必要的?!彪m然這么做,實屬卑鄙了點,但他也是沒了法子。
君思深吸了一口氣,手心緊緊握緊,似是在考量。
“小妹,你我乃親兄妹,彼此的血肉至親?!彼凵褚怀粒聪蛩届o的臉色道:“當日也是父皇不得不將你送出宮,卻一直都念著你回來,所以才為你取名君思,取君王思念之意。父皇母后直到去世時,都盼著能找回你。而我之名,實為惜妹,就是希望我們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p>
君思輕淡的眼光看向他,再落入他身側(cè)不及她腰高,卻過度早熟的小臉上。終長嘆一聲,血肉至親!她生性涼薄,只此四個字,是她永遠都無法拋開的牽絆。
“你想我如何回去?”
“入主東宮!”
“……”
清晨。
城外不遠的一顆大樹下,遠遠的站著一個人,藍色的衣衫,輕輕飄動與身后的藍天溶為一色,也不知他來了多久,身上微微有濕意,晨露打在他過分燦爛的笑容上,似是開了滿樹的黃花,花枝展招,艷壓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