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絲男頓了頓,抬起頭看了看上面,說:“我這一輩子,剛?cè)畾q,就差不多到頭了。大夫,我不想死?。】晌腋蓡嵋o自己這一磚頭?因為我已經(jīng)是廢人了,我就是怕給他們增加負(fù)擔(dān)。家里已經(jīng)沒錢了,不值得為我這個廢人再背債,可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活著,看著我小孩長大,成家。我從云南來,來的時候也是逃出來的,欠了醫(yī)院的錢。我一路混車混來,到這個大城市,剛下火車我真是羨慕死了!我要不是病,我哪知道外面的城市是這樣的??!這里的房子多高啊,這里的人多有錢啊,這里的車多漂亮?。〈蠹叶际侨?,為什么我連瞧病的錢都沒有,而你們要啥有啥呢?”
鋼絲男擦了一把臉,咽回眼淚。
突然,他的眼神變得很犀利,一臉的憤世嫉俗。
“我要報復(fù)。我要報復(fù)這個社會!反正我爛命一條,沒什么錢了,我真想找一捆炸藥,放在地鐵上,大家都死!你再有錢,你再牛氣,你到死,總跟我一樣了吧?”
一旁的鄭艾平聽得是不寒而栗,“哎!這位大哥,不是我們不給你治,是治不了了。我們也想幫你,我們也是憑自己的技術(shù)在干活,和你沒什么兩樣。我們坐地鐵,而不是坐私家車,就說明我們還沒到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步,你千萬不要有這樣的念頭啊!”
鋼絲男握著鄭艾平的手說:“大夫,你是好人,你們有不少都是好人,你放心,我不炸這個醫(yī)院,不炸你?!?/p>
鄭艾平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一定不能走,要真出什么事兒他一輩子都不安心。
鄭艾平努力安撫鋼絲男:“哎!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胡來啊!我本來是希望好好跟你說的,你這樣,我反倒不能放你走了。你這不是讓我干了件好事要負(fù)疚一輩子嗎?這樣,你哪里都不要去,我明天去找我們主任,我再跟他談?wù)??!?/p>
這時急診燈亮了起來,鄭艾平不得不離開,他臨走前跟值班護(hù)士春燕交代:“看著他,別讓他跑了。”春燕點點頭。
鄭艾平一走,春燕就趕緊給美小護(hù)打了個電話:“美姐,我跟你說件不好的事,鄭住總讓我看著那個鋼絲男,別讓他跑了。我該怎么辦??!”
美小護(hù)警惕地問:“看著他干嗎呀?他都窮成那樣了,還能讓他付錢嗎?”
“那,那我怎么辦?”
“你傻呀你!讓他快跑呀!跑路的又不是他一個!”
“那回頭,鄭住總找我,我怎么說?”
“你那么多病人按鈴,救護(hù)車來來往往的,你又不是獄卒,你哪管
得了這么多啊!沒事,構(gòu)不成錯。聽你姐的。有事我負(fù)責(zé)!”
春燕放下電話就去找鋼絲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