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便不由自主地挪遠了些。
然后又遠了些。
接著……眼睛就緊了緊。
那女孩一身吊帶衫配皮裙,五官大約化了妝,眼窩陷得有些深,五官稍稍顯得更立體了一些。旁邊摟著她的男生依舊是一身叮叮當當?shù)你y光閃爍,從耳環(huán)到唇環(huán)一樣沒缺,長相有些陰柔俊俏,額發(fā)被攏向了后頭。
“嘉木——”
是不自量力或是其他什么,女生在奔跑的時候沒有時間思考。
如何演變成這樣早已不可知,可是如果不做點什么,不做點什么的話……
“嘉木,跟我回家吧?!?/p>
“哈?”最先反應過來的卻是旁邊名叫安橘男生,夸張地發(fā)出好笑的單音節(jié)。
女生卻拉住嘉木的手不放,眼睛直直望進對方冷淡的眼睛里:“跟我回家吧?!?/p>
被拉的人還沒收斂完剛剛肆意的笑,一半張狂還掛在臉上,笑容卻在漸漸被削弱:“放手,阿繭?!?/p>
“不是說是普通朋友嗎,管這么緊。到底是誰啊這人?!卑查汆土艘宦?。
“嘉木!”
“……放手!”
“嘉木?。 ?/p>
“我讓你放手?。?!”吼聲幾乎像一陣滾過的雷。
難以置信地松開手。對方才“嘁”了一聲,轉身便走。自己站了多就不知道,只覺得從頭到腳都被人潑了一盆冰渣子?;剡^神來的時候,深夜的馬路上早就沒了人的影子。只留夏理還定定地站在自己跟前,神色擔憂。
“……我沒事?!?/p>
男生哦了一聲,“你不用特地強調?!?/p>
沉悶的氣氛直到走回家門口都沒有改變,心跳慌亂地似乎有些失常,站在自家門口才被“沒有鑰匙”的晴天霹靂打回了一點點屬于自己的思維。
“剛剛我是爬窗爬到你家,從你家出去的?!?/p>
“嗯?”
“所以我沒有帶鑰匙……”
“……”
“所以我只能回你家,然后再爬一次窗。”
“其實……”
“嗯?”
“我們可以繼續(xù)觀星的?!庇忠淮喂硎股癫畎惆l(fā)出再一次的邀請。
夏理打開閣樓門,月光傾瀉滿柚木色的地板。走廊的壁燈亮了一個小角,男生特地數(shù)了數(shù)規(guī)則排列的地板長塊,一,二,三。
數(shù)到七的時候頓了頓,抬腳跨過第七塊木地板。
記得很清楚。小時候每次偷偷等父母睡著上來自娛自樂,總會踩中這塊木地板。然后便是突兀的“吱呀”摩擦聲,聲響不大,也不會把父母引來,但終歸是嚇地背脊發(fā)麻。
如今看著女生像攤軟泥,在堅硬的木地板上觀星,看著看著也能睡得昏天黑地,確實是很可愛吧?總覺得心里很深很深的地方,有一處塌陷下去,一直陷到更深更深的地方,然后又什么漸漸長出來。
一點點一點點,抽枝發(fā)芽地長出來。
男生俯身,靜靜地看著在地板上蜷成一團睡熟的女生,輕輕把毯子往上扯了扯。八月末的夜晚,已經(jīng)有些涼意。晚風從窗戶外吹拂進來,白晝的燥熱便一掃而光。
性格又迷糊,又不會好好照顧自己,又脆弱,又愛哭,又不喜歡讀書——怎么看都是不好的形容詞吧?
可是——
下意識就想反駁。
比如心底善良,比如偶爾急了也會咬人,比如畫了一手好漫畫,比如笑容很可愛……
其實也是不錯的女生吧?
男生就這么蹲在女生旁邊,目光隨著她臉龐的線條一點點臨摹下來。又淡又細的眉,密密的睫毛,有些翹,但不長。鼻子嘴巴,怎么看都小的一塌糊涂。
誒……女生都是長這樣的么?
男生往后一仰,盤著腿坐了下來,看著吐息均勻的女生,懷著惡作劇的心態(tài)去撥弄她又密又短的睫毛。
然后女生撅起嘴無意識地翻了個身。
“柯子哥,別玩兒了?!?/p>
動作僵在半空。氣流仿佛從地板的縫隙中尖聲鳴叫呼嘯過來,在定格的黑暗中,把男生的表情沖刷得晦澀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