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草咬了一個下午的筆頭完成樂遙發(fā)給她的奧數(shù)練習卷,看到她因為遇到難題而皺眉思考的神情,我就會想,喜歡一個人到底是要為他付出到什么程度呢?
討厭數(shù)學的怪草,為了能夠與自己喜歡的男生有更多的相似愛好,愿意去做足以讓人死去一億腦細胞的奧數(shù)難題,好像這世界頓時變得簡單,不存在任何無法攻破的困難,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
不知道是不是嫉妒樂遙在怪草心目中的地位,我開始莫名其妙地與樂遙過不去,故意從他的座位旁邊走過,打翻他課桌上的水杯;趁著他停好自行車之后,偷偷地用針戳破他的輪胎;甚至是課代表把作業(yè)本交到辦公室之后,偷溜進去,把他的那本抽出來,藏到其他班的那摞本子里面,等到課代表登記作業(yè)成績的時候,看到他與人爭論得脖子都紅了的場面,我躲在那兒偷偷地笑,好像一切都是樂遙自找的。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怪草還是與我推心置腹,她告訴我樂遙最近有多倒霉,惆悵擠在眉間,她對我已經不再隱藏。越是這樣,我越是揪心,恨不得一口氣把自己的小心眼都告訴怪草,但每次鼓起勇氣想坦白了,怪草總是忽然插進來一兩句,一下子就把我的思路打斷,我糾結地拿起畫筆在速寫本上涂鴉,怪草又興致勃勃的把頭伸到我面前,興奮地提議:“親愛的,不如我們周末去動物園吧!我陪你去寫生,怎么樣?”
“?。俊蔽覐埓笞彀?,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怪草說:“我昨天在QQ上遇見我表姐的時候,我說你畫畫很厲害,重要的是之前根本沒學過,她說畫畫的話,要多接觸生活,感悟自然,把那些形狀和色彩都存進腦子里,這樣等到需要用到它們的時候,就可以隨意發(fā)揮了。我想了想,寫生是最好的方法啦!你覺得呢?”
我當然愿意了。然而在臨出行前的晚上,我接到了她的電話。她抱歉地說,出行計劃不得不擱置了,因為她爸爸媽媽要帶她到醫(yī)院復查。
我驀然想起了醫(yī)務室校醫(yī)對我說的話。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怪草穿著醫(yī)院統(tǒng)一的藍色條紋病號服,安靜地躺在充滿消毒藥水的病房里,我在一旁一直推她,叫她,她都不理我。我急得直哭,跑出去找醫(yī)生和護士,可是,那家醫(yī)院好奇怪,一個人都沒有,等我跑回病房的時候,看到怪草坐在床上,朝著我做鬼臉,笑嘻嘻地說:“嗡嗡,你覺得我裝得像不像?你說我這樣能不能騙到在中?你說他會答應在我臨死之前,見我一面嗎?”
夢境停留在我震驚的一刻,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一身冷汗,扭頭茫然地望向窗外。陽光出奇得好,而我卻像得到了某種預兆似的,抓起電話,熟練地按下一串數(shù)字,想得知她的檢查結果??呻娫拝s許久都沒有人接,我一看時間,才恍然:這個時候,怪草應該還在醫(yī)院檢查身體吧?
到了晚上,按照我們的約定,每周每個人都會更新一篇日志,當作是網(wǎng)絡交換日記。
怪草發(fā)表了新日志,我小心翼翼地打開來,一字一句地往下看,原以為她會寫到今天身體檢查的情況,然而怪草卻對此只字不提。
當時的我,并不知道這篇日志里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修改,刪除,怪草斟酌了多久,才勇敢地將它發(fā)了上來。
可是,即便是毫不知情的我,也忍不住猜想,應該是相安無事,怪草才如此淡然吧。但是猶豫再三,我還是撥通了她家的電話,接電話的不是怪草,而是她爸爸,我禮貌問好之后,便說找怪草有事。
奇怪的是,她爸爸竟然說她不在家。
然而,沒過一會兒,怪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我還沒問,怪草自己卻先開口解釋了,說剛剛他爸剛從外面回來,不知道她在家里。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反復掙扎了好幾次,我才問她:“怪草……你今天去醫(yī)院檢查,情況怎么樣?還好嗎?”
怪草幾乎想都沒想,就應道:“能怎么樣啊,身體倍棒,吃飯倍香,哈哈哈……”
聽到怪草的笑聲,我默默地注視著墻壁上一臉溫柔的在中,我很想問怪草,如果是在中問她這些話,她會說實話嗎?她會欺騙她的天使嗎?
可是,我不敢問,我害怕她拼命隱藏的東西如同我的夢境一樣,于是,她在演,我陪著她一起演。
她極力轉移話題:“嗡嗡,你怎么啦?你今天怎么好像怪怪的啊……”
“我沒有??!”我不敢告訴怪草我做的噩夢。
我不知道怪草是真相信還是裝作信,她轉移了話題:“怪草,你知道我今天在醫(yī)院見到誰了嗎?”
“誰?”我好奇。
“樂遙!你沒想到吧!我當時嚇了一跳,對了,我還看到她媽媽了!”這些怪草在更新的日志里都提過了,而我卻還是極力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
雖然沒有眼前目睹,但依然可以在腦海里描繪出他們在醫(yī)院相遇的場景——
悠長的走廊,頎長的身影被光影拉長了。
似曾相識的背影,卻不敢肯定那個人就是他,遠遠地,癡癡地看著,突然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
“樂遙?!?/p>
回過頭來,迷離的光線罩在少年的臉上,緊蹙的眉頭始終沒有解開。
兩個人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就像夏夜小小的花火,明亮而清晰。
窗外梧桐伸長的枝干上,突然飛來了一只小鳥,我猛然一驚,回神,便局促地笑了出來:“這么快就見家長?你們不會故意約好在醫(yī)院見面吧……”我故意調侃道,語氣中卻掩埋著不自在。
怪草頓了頓,語氣沉了下來:“是他媽媽病了……”
當時的我,只顧著吃驚,以為只是噩夢就放下心來,怎么都想不到,那天怪草去的不是一家普通醫(yī)院,而是專門治療腫瘤的特殊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