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爺,胡爺!”阿松和四眼快步從山上跑了下來,秦四眼滿頭大汗,見我身上被熏得黑不溜丟的,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扯開了我的衣領(lǐng)。
“快脫,背上都灼出洞了,等血凝上去,比剝皮都疼?!?/p>
經(jīng)他這一提我才發(fā)覺背上一股刺痛,扭過頭去瞅了半天,只知道肩膀上破了一大片,衣服都燒爛了,剛才逃得太急,根本沒發(fā)覺,現(xiàn)在一靜下來,后背火燒火燎地疼。被四眼這一扯,直接撕了半塊皮下來,四眼拿自己的外衣給我捂了幾下,沾了滿手血,疼得我眼角泛淚,差點問候他全家。
“脫了好,脫了好。”阿松在一邊幫腔,“等到皮肉和衣服粘在一起再脫,那麻煩可大了。胡爺,你救火怎么救出一身傷,這位小兄弟是?”
阿松沒見過大金牙,我說這就是咱們要找的那個倒霉催的。說完我就給了大金牙一腦袋刮子:“你小子怎么回事兒,看店還能看出毛病來,老子現(xiàn)在給人攆得滿大街跑,差點沒進(jìn)去?!?/p>
大金牙破天荒地沒給自己辯白,一臉孫子樣,兩行貓尿一撒,抱著我大聲痛哭道:“老胡啊,我的親哥哥,我對不起你啊,我對不起你,你打死我算了,哎喲喲,我的親哥哥哎……”
他那眼淚蹭在我傷口上,別提有多難受,我扭了好幾下,愣是沒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再看他這副熊樣,也不忍心再說什么。只得安慰他說人沒事就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秦四眼說:“火勢還在擴(kuò)大,光靠我們幾個也成不了事,還是先出去再說吧?!蔽乙幌胍矊?,現(xiàn)在咱們幾個身份敏感,萬一待會再碰上救火的消防官兵上來問話,那有幾條舌頭都說不清楚。
大金牙貌似有許多話要對我說,可他結(jié)巴了很久,似乎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礃幼邮虑榻^不簡單,居然連他這么一張八哥嘴都被難住了。我說你把思路理一下,慢慢說別急,咱們現(xiàn)在下山,有車在下邊等著呢。
不想大金牙拼命搖頭:“走不得,我有東西在村子里。”
“這都什么時候了,”我光著膀子教訓(xùn)他,“命都快沒了。你還有什么寶貝疙瘩好惦記的!”
“不是寶貝,是證據(jù)。我是被陷害的,有人暗地里給一源齋下絆子?!贝蠼鹧罁]著拳頭大叫,“就是那個殺千刀的竹竿子!”
我一聽“竹竿子”三個字,腦袋一下子炸開了。秦四眼瞪起眼問他怎么回事兒。我早就覺得封店一事有異,卻不料與竹竿子有關(guān)??磥矸堑寐牬蠼鹧喇?dāng)場說完不可,只是司機阿松并非我們店里的伙計,叫人家平白無故跟我們幾個在荒山野地里耗著,實在太不仗義了。于是我便叫他先行下山,去車上等,順便給我們把風(fēng)。
“不妥,你們幾個對這兒地形不熟悉,萬一在大山里走失了,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再說,這里又不通車,消防隊想進(jìn)來,起碼得花三四個鐘頭,我還是留下來與你們幾個一道比較妥當(dāng)?!?/p>
我見阿松態(tài)度誠懇,也就應(yīng)了。四眼追問大金牙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大金牙索性盤地而坐,吐著唾沫星子給我們痛訴起革命家史。
大金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直把腸子都哭青了。原來古玩節(jié)那一日,他的確高價收了新疆佬帶來的東西。那是一塊兒開瓢古玉,但凡玉器,只要是古土出產(chǎn),必有水銀沁入,行家往往通過水銀的老嫩分辨玉器年代。若是三代以上的舊玉,內(nèi)部必然有水銀結(jié)塊,干澀老滯,參差錯落;若唐宋時期的舊玉,水銀雖入其膚,卻未老,稍加熱氣就會自行流出;至于秦漢時期入土的古玉,水銀則明晃活潑,成片而結(jié)。這些特征都是仿不來的天成品,大金牙精通此道,一眼就看出新疆人手上這塊玉,是塊百年難見的上等貨色。他給的價不低,盤算著古玉的行情最近一路上漲,這東西盤在手里,不出兩年收成就能翻上數(shù)十倍。這樣一想,他出的價,不高反低,占足了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