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綠色的羊羔皮紙(4)

拯救乳房(修訂本) 作者:畢淑敏


由于病,裴華山對花嵐的溫度比以前要暖一些?;◢股踔料M麄兊年P(guān)系,因為災(zāi)禍,有一個質(zhì)的改變。禍福相依,也許這塌天之難,使他們恩愛起來,也說不定啊。

花嵐抱著這樣的期望,開始了治療。她的情緒像抽水馬桶里的白色浮漂,隨著外界的旋鈕而波峰浪底地起伏,裴華山的態(tài)度就是馬桶里的水?;◢怪夭r,裴華山也還算盡心,后來,化療進行了幾巡,漸漸走入正軌,裴華山就疲沓下來。待到花嵐主要是在家休養(yǎng),裴華山的態(tài)度也就退行到和以前差不多了,重新不冷不熱的。

保姆照顧一應(yīng)雜事,花嵐百無聊賴。一天,花嵐在裴華山的西褲口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張紙條。上書一串?dāng)?shù)字,共八位,一個本市的電話號碼?;◢褂X出那不是裴華山的筆跡,而極有可能是一個女人寫的。那種墨綠色的羊羔皮紙,非常別致華麗。

如果僅僅出現(xiàn)一次,花嵐可以裝傻。她會對自己說,這是裴華山的一個客戶留下的,商場上,什么樣的人沒有呢?要命的是,紙條每隔一段就神秘地出現(xiàn)一次,永遠是在裴華山的右側(cè)西褲兜里。

花嵐可以肯定,紙條不是裴華山裝在褲兜里的。裴華山是從小地方來的,格外注意禮節(jié)禮儀的自我培訓(xùn),久而久之,他比很多世家子弟更顯得溫文爾雅禮數(shù)周全。當(dāng)他穿第一套西服的時候,就恪守絕不在西褲口袋放雜物的習(xí)慣。在他嘲笑人的經(jīng)典詞匯里,就有:是不是紳士,看看他的褲兜就明白了?!痢裂澏倒墓哪夷?,像塞了一窩癩蛤蟆,天生一個暴發(fā)戶!

花嵐到街上找尋這種紙,店里告訴她,這是特制的進口紙,一般商店根本不進貨。高級禮品店里有這種紙。墨綠色的羊羔之皮,可怕而邪惡的號碼。

花嵐不是一個聰明的女人,但不聰明的女人直覺可能更加發(fā)達——有一個神秘的女人,潛伏在裴華山的身邊。這個女人不但不想掩飾自己的存在,她還要讓花嵐知道這個存在。這是一個怎樣的女人?她要達到怎樣的目的?

花嵐生活在驚恐之中,不知道該對什么人說這件事。爸爸媽媽嗎?他們把她成功地嫁到了一個她能嫁到的最好的男人,就像一張股票在價位最高的時候,賣了出去。他們什么時候想起來,都充滿了預(yù)見的快樂和驕傲?;◢共蝗唐扑樗麄兊男腋!W约簭奈唇o他們帶來過驕傲,那么自己還有什么權(quán)利把他們自己撫育的快樂,再毫不留情地毀掉呢?況且,毀掉之后,她就能有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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