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昀抬頭，看見老黃頭安然無恙地趴在“懸棺”邊，他長吁一口氣，再次往上攀，跳進了JM01號瘞窟。

    站在洞口，視野十分開闊，秦昀透過夜視鏡看見崖下大泉河對面有一個人影在來回走動，想必是國安局特工之一，這讓他又安心了許多。兩人走過一道石檻，進入到瘞窟內(nèi)部，老黃頭擰亮手電筒，白光頓時溢滿洞窟?？呤也淮?，約二十平方米，庫魯斯基曾挖開近三分之二，但又經(jīng)幾十年，大漠風(fēng)沙再次將洞窟加填了半米厚。沙面平整，這是數(shù)十年無人進入的結(jié)果。洞窟內(nèi)充斥著一種怪味，像在醫(yī)院經(jīng)常聞到的蘇打水氣味。在東側(cè)還有一個小洞窟，也是JM01號瘞窟的組成部分，由于它避開了風(fēng)頭，所以窟內(nèi)沙土較少?！澳阖撠?zé)清理大窟沙土，我進去看看?！崩宵S頭鉆進小窟，只見地面堆滿枯骨，踩上去嘎嘎脆響。墻角擺放著鍋臺、鐵盆等生活用具，鐵盆已銹蝕得只剩下些爛鐵片，這里顯然是花和尚的廚房。老黃頭放下背包，拿出放大鏡、洛陽鏟，仔細搜集窟內(nèi)的物品。

    秦昀沒有手電筒，戴著夜視鏡，世界呈現(xiàn)詭異的暗綠色，讓人發(fā)怵，但從當(dāng)前情況來看，似乎沒有危險。他壯起膽子，取下手鏟，開始將窟內(nèi)沙土鏟往崖下。每一鏟下去，墜落崖底的沙土就會發(fā)出一陣沙沙聲，在寂靜的夜里如同縹緲零亂的人語聲。

    才鏟了十多鏟，秦昀就察覺到沙土中有東西，他將手插進去，往外一扒拉，一個齜牙咧嘴的骷髏頭跳了出來，嚇得他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叫。老黃頭急忙跳出來，看到這一幕，怒喝：“只是一個死人頭，沒用！”秦昀的叫聲戛然而止，不好意思地將骷髏頭踢開，繼續(xù)開挖。沙土中布滿尸骨，一定都是俄國人和盜墓賊的。忙了兩個多小時，莫高窟更加清冷，窟外不時吹來一陣涼風(fēng)，讓滿頭大汗的秦昀保持清醒。大窟的沙土總算清理得差不多了，從沙土柔軟度來看，還有兩三寸就能到底了。敦煌雖處沙漠，降水極少，但這處洞窟的沙土越往下挖越是濕潤，仿佛下面有水泉一樣，這讓秦昀感到驚奇。

    秦昀將收集的尸骨堆在一旁，足有半人高，不過，秦昀知道這里還少了一具，那就是花和尚的尸骨。他擦了擦汗，繼續(xù)往下挖，沙土更加濕潤，甚至不時有清水滲出，積成小小的一汪。沙土因為水也變成了淤泥。

    又向下挖了數(shù)寸，秦昀終于在洞窟底部靠西一側(cè)又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骸，他丟下手鏟，用手刨開泥土，慢慢現(xiàn)出一雙脛骨來。秦昀順著它繼續(xù)往上刨泥，又現(xiàn)出了盆骨，接著是肋骨。這時，秦昀的夜視鏡跳進了一顆微微跳動的不規(guī)則的圓形，它位于尸骸胸肋偏左側(cè)，那是人的心臟部位。

    它是一顆仍在跳動的心臟！

    秦昀如墜冰窟，手足冰涼，如果現(xiàn)在他能動，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沖出洞窟，跳下斷崖。但是他無法動彈，只能發(fā)出尖利的叫聲：

    “啊——”

    鳴沙山的風(fēng)驟然大了起來，刮起一片片黃沙在東麓斷崖前飛舞，當(dāng)老黃頭跳出小窟時，他看見洞外黃沙在燈光里如同冬夜的小冰雹，在夜空劃出一道道零亂的線條。秦昀還在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喊叫，在他雙腿之間，尸骸肋骨之下，一顆依然鮮紅的心臟正在微微跳動。老黃頭腦袋“嗡”地一聲響，他搞了一輩子考古，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他警惕地環(huán)顧洞窟，地面沙土被鏟掉后，積了一層淺水；秦昀身后堆著一堆被泥水浸黑的尸骨，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異常。

    老黃頭捂住秦昀的嘴巴：“你是不是爺們兒？怎么這么愛叫春？”

    秦昀“唔唔”又叫了幾聲，才停了下來，他仍然在顫抖，說不出話來。對于一個第一次參加墓穴實地考古的年輕人來說，這種反應(yīng)很正常。老黃頭蹲下去，將手電筒湊近心臟，它半泡在水里，表面有萎縮痕跡，四周連結(jié)全身的血管腐爛成泥，血管口發(fā)黑，已被泥沙堵塞，沒有鮮血溢出。這是一顆死心，但它卻在跳動！老黃頭用洛陽鏟動了動它，發(fā)現(xiàn)下腔靜脈口張開，不同于其他血管口，它里面沒有泥沙。老黃頭“嘿嘿”笑了起來，用鏟子用力擠壓心臟，不一會兒，下腔靜脈口鉆出一只大泥蛙，跳上秦昀手背，嚇得他用力一揮，將泥蛙甩出了洞窟。

    心臟立即停止了跳動。

    “泥蛙藏身心臟，不時鼓肚皮，造成了心臟跳動的假象?！崩宵S頭得意地說。

    心神稍寧的秦昀終于能開口說話了：“為什么唯獨這顆心臟沒有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