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心中不忍,放軟了語氣哄她道:"不棄,我每天都來陪你玩好不好?等你身體再好些,我就帶你出府去。你瞧我今天帶什么來了?"他興沖沖地放下手中的棉紙和竹條,神秘地說:"今天我給你做孔明燈,到了晚上放了很好看的。"
花不棄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望向了墻角的老梅樹。那兩盞兔兒燈早就被風刮破了,靈姑摘去扔了。掛燈的人不會再來,她為何仍忘不了他呢?也許做點兒事情比躺在這里強,花不棄撐起身道:"棉紙要如何裁剪?"
見她有了興趣,云瑯高興地告訴了她。他從腰間抽了把小刀,認真地削著竹篾條。
手指碰到棉紙,花不棄愣了愣,指尖在輕輕顫動。她伸出手,陽光下,纖細的指尖的確在抖。怎么會是這樣?
她唯一苦練的偷技全靠這雙手,她的手從來不會發(fā)抖。
花不棄抬起頭對忍冬道:"毛氈滑下去了。"
忍冬低頭拉毛氈的時候,花不棄的手觸到了她腰間絲絳上掛著的小荷包,手指瞬間穩(wěn)若磐石,輕巧地解下了荷包。
花不棄的心情一下子好轉(zhuǎn),呵呵笑起來,"忍冬,你的荷包掉了。"
"真是呢,我明明打了個結(jié)還是掉了。"忍冬拾起掉在軟榻上的荷包重新掛在了腰間,又細心地打了個結(jié)。
再看自己的手,半點兒異樣也無?;ú粭壦闪丝跉猓胍獗M退,專心裁剪棉紙。
云在飄,鳥在叫。
淡淡春陽,縷縷微風。
時光悄悄溜走,她曾悵然地抬頭,他曾偷偷地望定她微笑。
安靜庭園褐色木廊下,垂發(fā)少女與紫衣少年專注地做著同一只孔明燈,宛若圖畫。多年后,云瑯回想這一幕時,溫柔與酸痛仍流淌在心間。
兩個時辰后,一只寬三尺、高一丈的大孔明燈便做好了。云瑯拿了筆和顏料笑道:"不棄喜歡什么?我畫上去!"
花不棄想了想道:"我想九叔了,能不能畫九叔的陶缽?"
忍冬從屋子里拿出錦盒,云瑯看了看這只隨處可見的土陶碗哭笑不得。他眼珠一轉(zhuǎn),揮筆在白棉紙上畫了個梳著兩個抓包髻的小姑娘。她一手托著陶缽,旁邊還有條狗。
花不棄眼里流露出思念,低聲說:"九叔若是在天上能看到,一定很歡喜。"
她真實的想法是讓海伯的人看到,知曉她的心思,早一點兒接她離開。
云瑯呵呵笑道:"等到天黑就放了它。"
花不棄來了靈感,她覺得可以借這個燈傳遞更多的信息,不由得高興起來。
云瑯瞧見她眼里又有了那種光,心頭一熱,脫口而出:"不棄,你喜歡的話,我們每天都做來放就是了。"
這時劍聲突然來了凌波館,他走得急,才進院子就大聲嚷道:"靈姑!趕緊給小姐梳洗打扮收拾行裝,七王府的甘妃娘娘要接小姐走!"
甘妃娘娘?接她去王府?花不棄眼里露出疑惑,心卻咚咚地跳了起來。
云瑯驚詫地問道:"你是說要接不棄進王府?"
"是啊,娘娘在前院大堂里等著呢。"
"我不去!"花不棄脫口而出。
"不棄,你非去不可。"
抬頭間,莫若菲腳步匆匆進了院子。他眉心緊蹙,臉色極不好看。七王爺在內(nèi)庫招標之前倒下,對莫府來說無疑是個極壞的消息。
"七王爺元宵暈倒,醒來后中風癱倒,連話也說不出來,對此御醫(yī)束手無策。王爺一直看著你母親的畫像,世子便想讓你進府侍候王爺,希望王爺能有所好轉(zhuǎn)。不棄,他終究是你的……"
他還沒有說完,花不棄便大叫一聲,"別說了!"
所有人被她嚇了一跳,看到花不棄眼里浮起淚光,云瑯的心臟猛然抽搐了一下,替花不棄求起情來,"表哥,不棄自己還病著,她怎么去侍候七王爺?"
莫若菲嘆了口氣道:"不棄,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怨他。來了望京這么長時間,王爺都沒見你一面。世子請甘妃娘娘親自來接你,你不能不去。別擔心,我每天都囑人送東西給你。你要是在王府實在待不下去就告訴來人,我尋個理由接你走就是。"
花不棄反復(fù)咀嚼著那句世子請甘妃娘娘來接她,心里又酸又痛,一時之間難受得想大喊出聲。
她的手突然被云瑯握住,花不棄吃驚地抬起頭。云瑯笑著對她說:"不棄,每天我去王府送東西給你。你不高興住下去,我就帶你走。表哥不方便留住你,我?guī)慊仫w云堡去!"
"阿瑯!不可胡來!"莫若菲臉一板,喝住了云瑯,"內(nèi)庫招標在即,我正想告訴你,飛云堡的人已經(jīng)到了望京。你知道該怎么做。"
云瑯沒有放開花不棄的手,微笑著說道:"表哥,我心里有數(shù)。等到內(nèi)庫招標完畢,我可以帶不棄去飛云堡小住。不棄去散心,王府總不會阻攔吧?"
小賊還挺仗義的?;ú粭壨蝗幌肫鹎鄡赫f云瑯喜歡她,心里一顫,輕輕地掙脫開云瑯的手。他的手再溫暖也及不上陳煜憐惜揩去她嘴邊藥漬的手。他再想給她安全,她也忘不了南下坊陳煜抱著她替她擋了那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