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xì)碎的雪被寒風(fēng)吹得簌簌灑下，天氣蕭蕭，竟無端有了凄然的感覺。背心處仿佛又烙著花不棄咳嗽時噴出的熱氣，他的心為之一悸。

陳煜低頭注視著云瑯，淡淡地說："你這樣想就對了。"說罷，他腳尖輕點，無聲無息從墻頭掠走，像風(fēng)里的一片雪花，孤單而寂寞。

"你什么意思？！你別走，說明白！"云瑯泄氣地一拳打在墻上。他望著地上被他踩破的蛇膽，寒著臉飛快出了小巷，騎馬沖出了城。

月影婆娑，梅樹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莫若菲站在凌波館墻角老梅樹下望月獨思。

云瑯替花不棄撿藥，卻匆匆騎馬出城，經(jīng)過方圓錢莊時囑人捎回一句話，他捉蛇取蛇膽去了。以莫若菲細(xì)密的心思當(dāng)然會去回春堂查詢，然而結(jié)果卻讓他更加疑惑。明明有個老乞丐每天會來賣蛇膽，云瑯為何不要？

兩盞兔兒燈輕輕地掛在樹梢，染上塵埃白色的絹已污了。云瑯摘了滿院花燈為何獨獨留下這兩只？莫若菲目光瞟向花不棄住的廂房，想起花不棄手軟得握不住這兔兒燈，流淚說自己病得沒了力氣的話來。他哼了一聲，不屑地低語："花不棄，你差一點兒就瞞過我了。我怎么忘了，你是說哭就哭，眼淚還沒擦干就能笑的主！"

心中想定，莫若菲負(fù)手施施然從梅樹下離開。他走到院中長廊處，對侍立的靈姑道："小姐需要靜心休養(yǎng)，院子人多喧鬧她聽著也煩。你和忍冬留下，叫青兒、棠秋和秀春收拾包裹搬出凌波館。"

靈姑愣了愣，恭敬地回了聲是，折身進了廂房傳話去了。

莫若菲走進花不棄房間，見她歪在軟榻上拿了本書看，不覺微笑，"晚上燭火下看書易傷眼睛。不棄，吃了藥就早點兒睡，這樣身體好得快些。"

花不棄放下書，笑道："白天也睡了，這會兒才酉時，看會兒書倦了就睡。"

莫若菲拿起書，見是《詩經(jīng)》，正翻到《子衿》。他心里一動，揶揄道："不棄是在想阿瑯嗎？"

花不棄撇撇嘴道："我隨便看的，不就正巧看到這兒了。誰想他呢。"

"阿瑯元宵節(jié)掛花燈向你賠禮，每天都去取蛇膽給你治咳嗽。他是飛云堡少堡主，世家子弟，長得英俊，武功也好，對你也不錯。不棄，因為他打死了阿黃，所以你不喜歡他？"莫若菲溫柔懇切地說道。

花不棄眨了眨眼道："我原諒他了。我不討厭云表哥，他對我好我很感激。大哥，對我好的人我都要喜歡他？"

只有感激？你心里想的人是誰？兔兒燈是誰掛的？潛入府中的人還少嗎？莫若菲想起了除夕夜爆炸的煙花，再想到那個神秘的蓮衣客。他為什么屢次救花不棄？以花不棄的經(jīng)歷，她怎么可能認(rèn)識一個武藝高強的江湖俠客？他是對花不棄有企圖還是對莫府有所圖謀？花不棄，你對我還隱瞞了些什么？

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不棄，你還小，以后慢慢長大了就會知道，能像阿瑯這樣對你好的人并不多。還有，我覺得養(yǎng)病還是相對安靜一點兒的環(huán)境好。我讓靈姑和忍冬留下來服侍你，青兒她們我打發(fā)到別的地方去。你說呢？"

當(dāng)然好了，院子里人越少，海伯就越容易潛進來和她取得聯(lián)系?；ú粭壊患偎妓鞯匦Φ溃?我本來就不需要這么多人服侍，清靜一點兒也好。大哥做主就是了。"

莫若菲面帶微笑，眼里噙著一絲了然，花不棄果然有事瞞著他。

青兒、棠秋和秀春拎著包袱抹著淚進來，見花不棄就跪下磕頭，神色間多有不舍。

"靈姑已經(jīng)和你們說了吧？棠秋、秀春，你倆原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頭，還回老夫人園子里去。青兒嘛……"

"公子，青兒回廚房就是了。沒關(guān)系的，在哪兒都是干活！"

青兒的話讓莫若菲意外地?fù)P了揚眉。據(jù)他所知，青兒賣身進府時被內(nèi)府總管老馬瞧上了，老馬留她在廚房打雜不外是想給她點兒顏色，讓她吃點兒苦頭，以后才好施恩收服了她。青兒這么機靈的丫頭難道會不清楚？

他點頭笑道："那就這樣吧！"

青兒噙著淚低聲應(yīng)下。

花不棄瞧著不忍，插嘴道："青兒才不愿意回廚房打雜呢，她從廚房調(diào)進內(nèi)院，又不像棠秋和秀春原本就是內(nèi)院的人。現(xiàn)在不讓她留在凌波館，叫她怎么好意思說？大哥，你素來精明，這都瞧不出來？"

青兒的淚涌出來，低了頭，死咬住唇不肯哭出聲來。

莫若菲瞟了一眼花不棄，笑道："大哥一個大男人有時候哪有女孩的心思細(xì)？青兒去我院子里服侍可愿意？"

青兒吃驚地抬起頭，怯生生的眼神看得花不棄重重地嘆氣，"青兒當(dāng)然愿意了！大哥，青兒哭起來也這么漂亮，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讓她去服侍你了？！"

莫若菲笑罵了聲，"不棄你該睡啦！青兒，拿著你的包袱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