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伯說道:"二小姐喜歡水仙,少爺吩咐下來,新栽種的。"
從進城到莫府一個時辰之內(nèi)新種的?有錢真好!
院子里站著四名婢女,小的十五六歲,最年長的二十來歲。她們穿著式樣一致但顏色不同的窄袖小襖,系著長裙,打扮頗為精干。莫伯說:"年紀小的是秀春、棠秋和忍冬。年長的是劉家的,你叫她靈姑便可。她是家生奴婢,丈夫是馬房的劉生。靈姑會指導小姐一切禮儀。"
四名婢女聞聲上前見了禮。
靈姑熟絡地扶過花不棄,笑道:"莫伯放心,奴婢定會好生侍候二小姐的。"
晚間,莫若菲過來陪花不棄吃飯,告訴她每日清晨需向莫夫人請安,午飯與晚飯都不必相陪。
花不棄心想,當小姐也是份工作,每天早晨都要上班打考勤。不過,別的時間聽莫若菲的意思是能夠自由安排,花不棄便大著膽子說想逛逛望京城。
莫若菲離開望京有些時日,待處理的事務多,明顯陪不了花不棄??吹剿杠S懇切的神情,莫若菲不忍拒絕,便道:"過些日子吧,等你熟悉了莫府再帶你四處游玩。"
進莫府的第一個夜晚,花不棄躺在陌生的床上睜著眼睛出神。她失眠了。
木床三面圍合,上面的雕花精致繁復,層出不窮。亂花漸欲迷人眼,她數(shù)了會兒就陷入花海之中,找不到開始的地方,也數(shù)不到盡頭。就像短短一月中她經(jīng)歷的一切,繁華無數(shù)卻像鏡花水月夢一場。
她好像真的可以憑著莫府小姐的身份,過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心日子了,又好像陷入了迷宮中,看不清前路。枕邊放著裝陶缽的錦盒,打開錦盒,手指輕撫著陶缽粗糙的外壁,花不棄的眼里透出深思。
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要面對的問題也很多。她的人生需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照莫若菲的說法,七王爺心里認了她,讓她成為莫府小姐,將來會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讓她終身有托。但是她愿意嗎?愿意這一生就這樣照別人的安排過?花不棄輕輕地搖了搖頭,既重生一回,她總想著有些事情還是能自己做主的好。
她穿上衣裳,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外間睡著守夜的忍冬,花不棄悄悄地開門出去,沒有驚動她。
今晚有很好的月光,照得水池泛起銀光。花不棄走到老梅旁回頭看了看,老梅正巧倚著塊假山石,擋住了屋里人的視線。她蹲下輕撫著假山石旁水仙白色的花瓣。這一世住在凌波閣里的母親像凌波仙子般讓七王爺淪陷,可是她的命也像水仙,在顧影自憐中憂病離世?;ú粭壔秀毕肫鹋c花九生活的那些年,不禁長嘆。
"是興奮還是在擔憂?"聲音輕飄飄地在耳邊響起。她真的是在做夢嗎?
花不棄喃喃回答道:"我就成小姐了?"
那個聲音淡淡地問道:"你是在疑惑為什么沒有成郡主嗎?"
不是在做夢!花不棄愣住,看到水中現(xiàn)出一個身影。她驀然抬頭,老梅上屈腿坐著一個黑衣人,披著件黑色的斗篷,黑巾覆面,露出雙噙著譏諷與冷意的眼眸。
她指著他,剛要張嘴,卻見他用手指在空中虛畫幾筆勾勒出蓮瓣形狀,輕聲道:"莫要吵醒了屋里的人。"
花不棄興奮地點點頭。
蓮衣客似笑了笑說道:"閉眼。"
她依言閉眼,一陣寒風拂過,身體已飛了起來?;ú粭壞目险娴穆犜掗]眼,她睜開條眼縫好奇地偷看。
蓮衣客攬著她的腰,足尖輕點,直奔凌波館屋后的松林而去。他的臉藏在黑巾中,只露出英挺的眉毛與一雙警惕的眼睛。
花不棄是多么好奇黑巾之下他的模樣。她悄悄地伸手想扯下他的面巾,誰知身體驀然橫斜,被他夾腰提了起來,蓮衣客腳步未停,輕笑道:"狡猾的丫頭。看了我的臉,我就不來找你了。"
花不棄沮喪地放棄了打算,猜測著他的年紀。蓮衣客的聲音像風,隔著這么近的距離也像是一股風刮過,飄飄忽忽聽不真切。他的胳膊很有力,夾著她像夾本書似的輕松。聽他的語氣,他應該很年輕。他為何說他認識她的母親呢?
思索間,蓮衣客已停了下來。他在松林中找了棵高大的枝杈放她坐好,離了她三尺,靠在了樹干上。樹很高,花不棄害怕地抱緊了身邊的樹枝。松林間積著的雪簌簌落下,有一團落進她的脖子,涼得她打了個寒戰(zhàn)。
"很好,還能忍著沒有叫出聲來。"轉瞬間,蓮衣客已靠近了她,解下斗篷圍在了她身上。他的輕功很好,半點兒雪也沒有抖落。
他為她系披風帶子時,花不棄好奇地看著他的手。莫若菲的手瑩白如玉,一看就知道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少爺。蓮衣客的尾指和山哥的習慣相同,蓄有長長的指甲,戴著翡翠戒指,有分妖嬈的美;手指很長,指甲修剪得干凈,指甲末端呈半月形的粉白色,看上去很舒服?;ú粭壘o盯著他的手,牢牢地記住了這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