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隨著氣溫越來越低,我?guī)缀醢褞淼娜恳路脊狭?,用盡了所有預備保暖措施。清晨是最冷的時候,濕氣透過帳篷的防水底布、防潮墊、睡袋、N層衣服直接刺入骨髓,把我冷得在原地不敢動彈——因為只要稍微一動,身體就會接觸到更多的冰冷。冷,像一個吸血鬼一樣,抽走了我所有的能量。
就在我?guī)缀跆幱诎胨罓顟B(tài)的時候,旁邊的帳篷有了動靜,似乎有人起來收拾行李準備做早飯。我趕快從睡袋里爬出來,隨他們轉移到了露營地的唯一的小木屋,那里可以上廁所、做早餐。這群捷克的背包客即將離開朗伊爾賓,去斯瓦爾巴德北方徒步,他們英語不好,所以沒有過多交談。我煮了一杯熱水,看他們慢慢打包好了所有東西,告別。朗伊爾賓露營地又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遠方開始有一點亮光,雪山和北冰洋都漸次恢復光芒四射的樣子,我的耳朵開始幻聽,只好強迫自己坐下來,拿了桌子上的一本書開始看。
這是斯瓦爾巴德的專家安德拉斯在介紹斯皮茨卑爾根(Spitsbergen)的書(斯瓦爾巴德的舊名,現(xiàn)為斯瓦爾巴德群島主島嶼的名字,也是朗伊爾賓城所在的島嶼)。書中寫道:來斯瓦爾巴德的自助旅行者,需明白這里不是游樂場或動物園,而是條件最艱苦也最危險的地方之一,他們需要確保他們攜帶的裝備質量頂尖,足以應付極地氣候的考驗,并且還要確保他們自己能夠極其熟練地使用這些裝備。我完全不符合條件:首先,為了省錢,裝備是能簡就簡,帳篷買的是最便宜的夏季帳,沒有登山鞋,睡袋的拉鏈是壞的,保暖衣物是借的,大小都不合身;其次,我有過不少在海邊、山區(qū)、高原扎營的經(jīng)驗,但是還從來沒有在極寒之地扎營過。要不是憑著一股蠻勁,我不會莫名其妙空降到朗伊爾賓,看來,這次的斯瓦爾巴德之行是一個巨大的失敗,我的裝備在第一天就全面敗下陣來,以目前的狀況,為了自己的安全著想,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盡快離開朗伊爾賓,否則身體不可能扛得住這樣的折騰。就在我灰心喪氣時,約爾翰和米雪兒來到了小木屋。
米雪兒是個酷愛旅行的荷蘭姑娘,也是這座露營地的所有者。她9年前第一次來到斯瓦爾巴德旅行時,就深深愛上了這里,每年都要重返。4年前露營地的經(jīng)營者因無錢修繕公共小木屋,她就把它買了下來,每年夏天回來經(jīng)營露營地,賺錢維持露營地基本設施,也就是公共小木屋的服務功能,并兼職戶外旅行領隊以補貼生活用度。
約爾翰是德國的記者和攝影師,自由職業(yè),今夏已經(jīng)以朗伊爾賓露營地為基地,在斯瓦爾巴德群島各個角落露營了四個月。他最初的計劃是來挑戰(zhàn)環(huán)斯瓦爾巴德皮劃艇線路,由于斯瓦爾巴德群島特殊的氣候環(huán)境,這條線路目前世界上還沒有人完成過。約爾翰的挑戰(zhàn)最終是失敗了?,F(xiàn)在,他繼續(xù)留在露營地,一邊寫稿一邊整理照片,準備在斯瓦爾巴德正式入冬以前回德國賣。
無疑,這兩人都是真正強悍的極地生存高手,我像餓狼一樣撲了上去,請他們幫我出招兒。
約爾翰和米雪兒看到我的裝備后幾乎要崩潰。米雪兒給我配備了美國軍用睡袋和登山鞋,約爾翰幫我修好原來拉鏈崩掉的睡袋并給我的帳篷釘上地釘,防止它被風吹走,總算把我的小窩變成了一個“看起來可以住的地方”。這兩個人同時對我能熬過第一晚表示不可思議。他們是對的,第一個夜晚的寒冷已經(jīng)觸及了我意志力的底線,不可能也不應該允許再有第二個類似的夜晚了。
除了勇氣,一無所有,還好朗伊爾賓露營地給了我勇氣之外的東西。運氣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