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魔窟一樣的軍統(tǒng)站,柳南堂不禁回頭望了望,這個地方可比京戲里那出《目連救母》或是東岳廟里塑的七十二司還要恐怖的多,能活著走出這里,真不知是前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想到這兒,柳南堂在心里暗暗的下定了決心,今后一定要好好活著,能自己喘氣兒真是太幸福了!
二樓的玻璃窗里,張孝武看著跟特務們一塊兒上了吉普車疾駛而去的柳南堂,心中暗想:“感謝老天,讓我在這個關鍵時刻碰上了這么一個軟蛋,輕松地布下了羅網。”
但張孝武錯了,柳南堂的膽子雖然不大,卻是個極有心計的人。作為一個生意人,他雖然沒膽子跟軍統(tǒng)公然對抗,但也隱瞞了一些情況,悄悄地給自己留了一條后路。
別看柳南堂口口聲聲的對張孝武說只是想掙些印刷費,其實他心里完全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他之所以答應了這宗風險很大的生意,一方面當然是出于生意人的本性,而另一方面則是很有點政治眼光兒。他眼瞅著共產黨就快要坐江山了,接了這單買賣之后自己也是共產黨的功臣了,因此才敢冒這么大的風險。
所以剛才不管張孝武表演什么,威逼也好、利誘也罷,他一直裝瘋賣傻的跟眼前這位軍統(tǒng)的長官周旋著,沒有交代最關鍵的問題。盡管假行家張孝武知道共產黨印刷人民幣要印廠和印版缺一不可,但他卻沒想到印刷鈔票的特殊紙張。沒了這種非特殊渠道不能搞來的特殊紙張,就是有了印廠和印版也是白搭。除此之外,柳南堂還隱瞞了共產黨的接頭人找他接頭時的暗語:“云散見明月,神州盡銀輝。”
其實,在和那個神秘的女共產黨談話的第二天,那批紙張就送來了。因為怕警察特務臨時檢查,柳南堂特地把它們存放在了西什庫教堂的出租倉庫里,就等著臨到印刷前再取回來,既安全又省地方,真是一個萬全之策。他今天之所以沒說出存在天主教堂倉庫里的紙張,是因為他料定共產黨肯定會換地方印刷鈔票。到那時候,如果沒有這些特殊的紙張,鈔票便無法印刷,這責任可就大了。自己開罪了國民黨不說,又得罪了共產黨,鬧個兩頭不得好。再說,教堂現(xiàn)在屬于英國神甫塔瑪士管理,軍統(tǒng)再有本事也不會查到那里去的。
更何況,這批紙根本就沒人知道,當初他是在接到那個神秘女子的電話后直接帶著人直接運到西什庫的,自己印廠這邊兒根本就沒人知道。事后為了防備意外,柳南堂還特地把領取這批紙張的憑證交給了他的夫人薛云影,也沒說出著重要憑證的具體用途。他知道這位柳夫人薛云影是個虔誠的基督教徒,根本不關心政治,對印刷更是一竅不通,肯定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再者說,就算是遇上了什么事兒,難道還有誰能比自己的老婆更放心、更值得托付的嗎?最起碼柳南堂是這么認為的。
不論張孝武那邊已經折騰成什么樣了,董建新和鄒立敬卻在朝著安全的地方一路疾駛。在汽車里,董建新幾次想要開口,卻都被鄒立敬用眼神制止了。這個遍地虎狼的印廠附近,現(xiàn)在也的確不是個商量事兒的地方。
董建新看見原本近在咫尺的大華印廠被漸漸甩在了身后,禁不住長長舒了一口氣。在鄒立敬的幫助下,這位中共特使終于暫脫鬼門關,跳出了張孝武處心積慮設下的伏擊圈。
1949年 1月19中午11:20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的過去,不光是北平城里的對抗已經正式的拉開了帷幕,西柏坡清查泄密源頭的行動也隨之緊急的展開了。由于特務“啟明星”的情報,致使此次行動一再受挫,幾乎陷入了絕境。雖然后來由于被喚醒的鄒立敬橫空出世,暫時挽救了危局,但這次特殊的使命還是險象環(huán)生,面臨著重重的險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