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流水，越往下流越會流得更急，急流有一種管不了它那么多的痛快。葬儀是個非常冷血的行業(yè)，或許是死人見多了，覺得死沒那么可怕。我開始買兇殺人，然后接觸黑社會，再然后進(jìn)入搶尸換錢的殯葬業(yè)。沒三年，我便是人稱文哥的殯葬業(yè)大亨。

但是每到節(jié)慶時，我仍會憶起小龍的一些畫面。記得有年除夕，大伙兒吃完年夜飯，小龍拿了一個紅包給我。他跟我說：“我寫了一句話給你當(dāng)紅包?！蔽掖蜷_紅包，里面大紅紙上寫了幾個毛筆字：鵬程萬里。

我從來不在這個家哭的，因為我不能讓他們感覺到我屈服，可那天我的淚水潰堤而下。我看到了一個畫面，有萬道光芒向我投射，我真的走出禁錮我的牢籠，而窺透我內(nèi)心最常吶喊的一句話的人，居然是有點弱智的小龍?！昂么蟮募t包啊！”我破涕為笑。

“那我的紅包呢？”

我是這個家有私房錢的人，我包給小龍六百元。

“不能，不能，他們說我太笨，不能用真的錢?！?

我一聽，當(dāng)晚就讓小龍成為我們鎮(zhèn)上最風(fēng)光的人，因為我?guī)↓埌焰?zhèn)上最大的餐廳里最大的包廂包下來了。

我還讓人去小龍那一家子兄弟姊妹那兒叨叨，我甚至邀請了左鄰右舍的孩子入席，但就是不讓他家的人進(jìn)包廂，只讓他們在門縫里看。

“小龍，待會兒你來付賬?！苯Y(jié)賬前，我交給他六百元。

賬單送上時，小龍仔細(xì)地對著款項數(shù)出四張百元鈔，大伙兒跟著我鼓掌叫好。

“剩下的菜全打包，我們?nèi)ズ拥谭艧熁穑　?

那晚的煙火，是我和小龍記憶里唯一的彩色畫面，我不知夢見多少次，每次都燃起我對人最初的信心。是的，除了小龍，我不曾相信誰，包括小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