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開妻子前額的頭發(fā),輕輕地撫摸著那道傷疤。面對著戰(zhàn)爭年代一同出生入死、輾轉千里,和平年代相濡以沫、相敬如賓的妻子,他心頭的熱潮化作了淚水。
他按日本禮節(jié),向妻子鞠躬:“謝謝!謝謝你一人盡了兩人的孝道!為了我,你……”
一對老夫老妻,凄風苦雨相伴……
他指著江青的畫像堅定地說:“他們壞事做得太多,要不了多久就會垮臺的,一定會垮臺的?!?
在廖承志喪失自由的時候,他的外甥女李媚托舅媽悄悄將珍藏多年的畫帶進了隔離室。
廖承志見到這幅畫,深深理解外甥女的苦心。他對妻子說:“這回該我像鋼絲了,我要頑強樂觀地活下去,還有許多工作等著我干呢!”
原來,在1946年4月,廖承志隨周恩來從重慶飛往南京,到中共代表團工作。在南京他與姐姐廖夢醒相會,其時姐夫李少石在重慶被國民黨謀害已數(shù)月,外甥女李媚還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之中。
為此廖承志給外甥女畫了一幅漫畫,畫上是一個胖子笑瞇瞇的,兩手按膝腆著大肚子坐在竹椅上,俏皮地擠眉弄眼,一副樂天的樣子。
上面的題詞是:“革命者的神經(jīng),不要像纖維一樣,應該和鋼絲一樣,因此,經(jīng)常笑,經(jīng)常頭向著天,永遠不要消沉!”
他以此來鼓勵外甥女要樂觀,要堅強地擺脫喪父的哀痛。
廖承志認為,畫和意志的結合會成為一種精神的盾。因此,當女兒篤篤大學畢業(yè)后被當做可教育子女“發(fā)配”青海勞動,遠離父母,屯墾邊陲時,他把心融進了畫中,把人也融進了畫中,畫了兩幅回憶長征的速寫畫,悄悄讓妻子夾帶出去寄給女兒。
因為他想,物質的支援固然是必需的,失去自由的父親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覺得應該使女兒成為一個精神富有者,應該持有一種精神的盾,幫助她渡過重重難關。
那兩幅畫,一幅是一位紅軍在長征路上倒下了,另一位瘦骨嶙峋的戰(zhàn)士默默地向戰(zhàn)友致哀,然后邁著更堅定的步伐向前邁進,前仆后繼的大無畏革命氣概催人淚下。
他在附給女兒的信中這樣寫道:“第一幅畫是爸爸在長征時的大致景象,千萬不要忘記革命是千辛萬苦、無數(shù)犧牲才得到的勝利。你爸爸要說訴苦憶甜,自問五谷不分,慚汗無地。但吃苦也在長征時嘗過。你們是在一帆風順,溫暖暖、軟綿綿的溫室里長大的,千萬要警惕,不要忘了本了!”
另一幅是一位參加紅軍不久的女戰(zhàn)士為了長征忍痛將自己的骨肉送給他人。畫面上的母親正給孩子喂最后一次奶。身后黯然站著的是她的丈夫,身前蹲著一個孤獨無親的老漢,等待著把孩子接走。遠處紅軍戰(zhàn)士唱著歌在前進,旁邊有一位戴眼鏡的干部脫下帽子給他們母子分離致以同情。
整幅畫體現(xiàn)了一個主題:隊伍要前進,革命要前進,不能給紅軍添累贅,只能割舍骨肉。為了革命,戰(zhàn)士是能付出一切代價的??!
他在信中說:“這兩幅畫,倉促畫成,說藝術,也不成熟,粗糙得很,但你姑且把它留下吧!”
畫和信是從那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中偷帶出來的,自然不能有過多的表示。但用先輩創(chuàng)業(yè)維艱的苦難經(jīng)歷作為一種號角來喚起女兒的革命信心,希望女兒能經(jīng)受得起超乎尋常的挫折和打擊,這種良苦用心是可以觸摸得到的呀!
他的女兒也正是在這種無聲的號角鼓舞下,才戰(zhàn)勝了一陣陣政治的惡風險浪。
除此之外,廖承志還多次為妖男妖女們畫了不少丑相,一次又一次地審判他們,將他們燒成灰。
1976年,正是“四人幫”猖獗一時的最高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有一天,他把兒女們召到跟前,信手畫了一個油頭粉面的王洪文,添了一個賊眉鼠眼的張春橋,加上了一個兇橫齜牙的江青,三人在密室中策劃。而于會泳、浩亮則在門外望風,敗類丑態(tài)盡現(xiàn)紙上。
他點著江青的腦袋堅定地說:“不會太久了,他們壞事做得太多,要不了多久就會垮臺的,一定會垮臺的!”
如斯預言,時隔不到幾個月,一聲春雷,掃妖魔乾坤清澄。
廖公全家,該是戴紅花的時候了……